第3章 第三章
“薄医生难道我这牙伤口没长好？”复诊的病人忐忑不安的询问。
“没有，伤口恢复的很好。”薄清回过神来应了句。
整个上午的忙碌使得薄清无暇去想失约的人。
可午后休息时，薄清视线落在没有交还给迟小欢的病历本，上面清楚的记着她的联系电话和住址。
但是薄清明白电话自己是不可能打的，她不来就算了。
而下午三点半，迟小欢终于赶来了市医院。
昨晚周艺故意发各种拔智齿的恐怖新闻以及解刨视频，看的迟小欢还没拔牙就已经感觉到疼痛难忍。
昨夜吓得失眠，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咚咚~”
“进来。”薄清探手揉着眉头，因为午休忙着想迟小欢的事，所以没能休息，现在有些困。
那萦绕而来的橘子香水让薄清觉得有些熟悉，迟小欢就很喜欢喷各种水果气味的香水。
薄清偏头一看，就见忸怩站在一旁的人满是讨好的笑了笑，弯弯的笑眼盛满璀璨光亮，若是旁人看着这般模样，大概对她是生不起任何气来。
可薄清知道这是她一贯的习惯，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并没有特别的含义。
而现在薄清最不想再跟她有任何情感牵扯，自己三年前的狼狈失态就是最大的教训。
“薄医生对不起啊，我今天有事耽误了，你、没生气吧？”迟小欢知道薄清最讨厌失约不来的人了，本来都做好会被她冷落生气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薄清极为平和的出声：“没事，你先去领麻醉剂和缴纳手术费用。”
“哦，好。”这一刻迟小欢才觉得薄清真的变了。
她不像从前那般会对自己直白的把不高兴的情绪袒露出来，这种过于温和到疏离的对待，通常她只会对陌生人和讨厌的人才会这样客气。
自己跟薄清认识那么多年，那肯定不可能是陌生人。
一定是自己当年做了什么事，才让薄清变的这样讨厌自己。
迟小欢领着薄清给的单子，一路心情低落去缴费和领麻醉剂。
可医院太大，迟小欢没找到领麻醉剂的地方，便想找人问问。
好在遇到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医生指了路，迟小欢这才没耽误时间。
脑子里有事，迟小欢躺在手术躺椅时，整个人还有些懵。
“张嘴。”薄清拿出麻醉针靠近了些出声。
迟小欢看到那细长的麻醉针时，整个人才回了神。
天呐，这麻醉针头也太细长了吧！
“薄医生，请等下，那个我做下心理准备哈。”迟小欢其实有些想跑来着的。
薄清知道迟小欢害怕，偏头看着外面还在排队的患者出声：“别害怕，闭上眼睛，张嘴就行。”
她这样耽误下去，今天有不少患者估计看不成了。
“哦。”迟小欢听话闭上眼，张大着嘴，心里满是悔恨的想为什么自己这三年都没有拔掉智齿呢！
唉，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啊。
等左边下颌骨酸胀感结束之后，明显没有任何感觉时，迟小欢听见冰冷机械咔嚓的声响更是吓得不敢睁开眼。
“别怕，尽可能张开嘴，很快就会结束手术的。”薄清的声音难得多了几分温柔，可迟小欢知道她只不过是把自己当成病人而已。
这几分温柔里没有半分是把自己当成旧友又或者是发小。
迟小欢记忆慢慢回到二十年前。
现在高楼大厦林立的d市，当年也不过是一片平房。
那时巷道大院还没拆迁，是d市里再常见不过的住所，里面住着各样职业的人，
从寻常厂里工人和商人到教师以及医生都住在一处，街坊邻居因为沿着狭长巷道房屋紧挨而关系尤为紧密。
周艺和赵俊他们都是跟迟小欢住在一个院里，几个人从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到会上街爬树都待在一块。
迟小欢是里面岁数最小的一个，所以通常都只有被周艺差使的份。
可自从小薄清来了以后，周艺就安分了不少。
记得那是一个盛夏，周艺背着小书包念叨：“气死了，我爸说薄清门门考第一，所以决定送我去上补习班。”
迟小欢当时还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补习的命运。
因为迟妈妈听说周艺那爱玩爱闹的小姑娘都去上补习班，自然也想着不能拉下自家孩子的功课。
可迟家爸妈只是寻常工人，补习班的钱肯定是交不起的。
所以迟妈妈敲开薄清她们家的门，一顿热情唠嗑之后，迟小欢被送进薄家屋里补习。
那时的小薄清就留着一头长发，因为刚洗完澡所以散落下长发，整个人看着就跟小洋娃娃一样。
迟小欢成绩其实不算差，只不过也就是刚及格的份，所以说出成绩并不太能让迟妈妈在大人之间得出光彩。
可小薄清不一样，她门门功课都是第一。
就这样迟小欢的老大从周艺不知不觉的变成小薄清。
“迟小欢别发呆了，先坐起来把血水吐出来。”薄清的声音一下把迟小欢从回忆里拉扯出来。
迟小欢缓缓睁开眼还觉得亮眼，自己下颌骨完全没啥感觉，等吐出口水时才发现都是血水。
等重新躺下，迟小欢确定自己半边脸已经失去任何感觉，这才大着胆子想看薄清。
只见薄清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逼近时，迟小欢吓得果断闭上眼，耳朵却极为清晰听见她的声音。
“横切面过深，小陈先冲下血迹。”
“好。”这声音听着大概是位女护士。
迟小欢整个脑袋被按住时，才感觉到牙好像有被触碰的感觉，隐约有点疼。
“啊~”迟小欢吓得喊了声。
薄清停下动作出声：“怎么了？”
“浩……翔呦、一点点疼。“迟小欢口齿不清的出声。
“别怕，牙齿已经松动，快□□了，忍下吧。”
迟小欢很难描绘这种感受，大概就是没想到牙医居然是个体力活。
不过听到牙齿两字，迟小欢倒想起一件自己小时候的傻事。
那会正是换牙的年岁，可迟小欢哪能知道牙掉了还能长啊。
秋风凉快的午后，迟小欢跟小薄清在院内石桌写作业，可嘴里的牙却无声无息的掉了。
“呜呜，清清我是不是要死了？”迟小欢捧着沾了血的门牙，满是认真询问在自己眼里博学多才的小薄清。
小薄清扎着马尾露出干净脸蛋，一脸茫然的应：“不会的吧。”
“可是老人家才会掉牙牙啊。”迟小欢那会顶着粗糙西瓜发型的头，整个人看着又傻又好笑。
但小薄清却很是认真的说：“欢欢你别哭，先把牙齿给我，我一定让妈妈救好你的。”
“呜呜……好吧。”迟小欢那天夜里忐忑不安的都没睡好觉。
直到第二天小薄清妈妈找到迟妈妈说了牙齿的事，迟小欢才知道小孩换牙不会死的。
而迟小欢因为掉牙齿而大哭的事传的整个大院家喻户晓，连周艺都拿这事笑了好久。
可只有小薄清没有笑话，反而很是认真的捧着迟小欢的门牙说：“欢欢，我把你的牙齿洗干净了，我妈妈说掉下来牙齿好好保存会一直留下的。”
迟小欢当场感动的就把自己的牙齿送给小薄清，甚至后来的每一颗牙齿都送给她。
以至于后来迟妈妈听信迷话，想要迟小欢的牙齿抛上砖瓦求的富贵平安，结果用零食糖果威逼利诱都没能讨到一颗牙齿。
现在想想迟小欢觉得当时小薄清的回答其实也挺傻的。
“好了，先咬住棉球留三十分钟观察下。”一声清冷嗓音打破迟小欢的回忆。
迟小欢睁开眼听话的咬住嘴里的棉球，偏头望着已经离开手术躺椅的薄清，心里滋味复杂。
很快科室里又进来了些人，薄清忙的都没停下来。
所以三十分钟后检查迟小欢的是名年轻的女护士。
“两小时内不要进食任何东西，如果有血水要咽下去不能吐，十二小时以后……”女护士很是贴心的叮嘱迟小欢术后的注意事项，可薄清却一句话都没有再对自己说，而是忙着给别的病者看牙。
“还有因为你伤口过深，薄医生给你缝了线防止异物进伤口导致发炎感染，记得备些消炎药和止疼药，如果有异常随时来医，一周以后再来拆线。”
“好的。”迟小欢依依不舍的出了科室，都没敢打扰薄清要联系方式。
可没想到那女护士追了出来，手里拿着病历本道：“你东西忘拿了。”
“谢谢。”迟小欢翻开病历本，看到熟悉的字迹。
不过到医院大门前迟小欢才想起来，到底病历本是怎么跑到薄清手里的啊。
于是迟小欢鬼鬼祟祟的躲在医院大门，直至到下班的时间。
薄清换上常服出医院，双手放在风衣口袋，右手指腹还能触及塑料小格里的坚硬而圆润的小颗粒。
按理病人留下的牙齿都会当成医用垃圾处理。
“薄清，待会有空一块吃饭吗？”那戴着眼镜的男医生秦凯有些拘谨的出声。
“不好意思，我……”薄清的话还没说完，目光落在医院大门前的人。
迟小欢整张脸隐隐恢复些知觉，只不过药效还没完全过，所以还不知道疼。
可当看见薄清跟那男医生有说有笑的从大厅出来时，迟小欢却觉得心口有些疼的厉害。
明明想要借感谢的由头来跟薄清叙旧的迟小欢一时不知要怎么开口。
而薄清也没有多给迟小欢一丝眼神，只身径直的坐进副驾驶。
眼看车辆掉头要驶出医院时，薄清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里孤单身影，心里却异常烦躁。
整整三年她都没有半点消息，现在她来做什么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