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萧丑女初进垤嘴山

    完家村的人和别的地方的人就是不一样，说是完家村的人心胸宽广吧，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完家村里的人为了一点小事情就会大打出手，丝毫没有互相忍让的意思，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心胸宽广。

    可是，完家村里的人，如果遇上大事情，却像没有事的人一样，显得是那么的潇洒自如。如果遇上大事情他们根本不在乎，和没有发生事情是一样的。

    就拿丑女来说吧，被戴上坏分子帽子，显得一点都不在乎。如果放在别的地方，被定成坏分子那就天塌地陷了，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事情。因为戴帽子容易，摘帽子那真的比登天还要难。真的是一辈子不得翻身。全家人都会受到牵连，地主的儿子是地主羔子，富农的儿子是富农羔子，坏分子的儿子就是坏分子羔子。所有的人都会对于四类分子都会另眼相看。

    可是放在丑女身上，好像根本没有一点感觉，该吃吃，该喝喝，好像没有一点事情。特别是在各小队游行的时候，见了熟人丑女还要和人家打招呼，押她的民兵不让她跟别人打招呼，她还不愿意，说民兵没有礼貌，搞得民兵哭笑不得。

    对于丑女这样的人，就像底里大队的民兵队长所说的那样，就是一个滚刀肉，没有一点羞耻的感觉，对于没有羞耻感觉的人你对她还真的没有办法。因为她把游街批斗，看的和逛大街是一样的。

    对于丑女这样的人，开批判会就是在逗乐子，人们对于丑女要求的也不是那么很严格，批判完了就让他自己回去了，自然也不会严格看管，再加上有一些人认为，给丑女这样的人戴坏分子帽子是不应该的。

    丑女被戴上坏分子帽子，就是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一点事情，丑女就是表现的随便了一些，这种事情在山外好像还算是一个事情，大也不是很大。在大山深处，那又算的了什么事情。山里人祖祖辈辈都是那样的，那是山里人唯一的乐子。

    给丑女戴上坏分子帽子，给丑女开批斗会，在完家村那就是在逗乐子，大家都显得是那么的高兴。对于完家村的人来说，这就是在开玩笑，闹着玩。

    丑女回到了完家村，她还高兴的给人说她游行的经过，游行的时候她是怎么和那些押解她的民兵作对，他们要把破鞋挂在她的胸前，她就是不让挂，民兵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挂在她的背上。

    民兵让她慢点走，她就跑，气的那些民兵没有办法。她极力表现着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自己干了一件风光的事情一样，没有一点羞愧的感觉。

    其实在丑女的内心深处也十分的愤怒，在回到家里那一天晚上，是她人生的记忆中第一次哭了，而且哭得是那么的伤心，也哭的也是那么的委屈。她实在不理解，梅月香这个人并不坏，为什么这一次要把她往死里整？

    就是在一天的晚上，丑女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和公公婆婆说话，态度还是那么的和蔼。丑女的公公婆婆受到了丑女好的待遇，也感到很高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丑女和丑女的公公婆婆一直认为这是梅月香使得坏，梅月香在有意识地整她们。他们怎么从中也找不出梅月香整他们的原因。

    丑女的公公完狗狗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忍着吧。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我们也不怕，我们就是要乐呵呵面对完家村的人，也要乐呵呵活下去，我们完家村的人就是这么个脾气。”

    丑女的婆婆说道：“丑女呀，你也不要太憋屈，想开一些，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你就告诉婆婆和你的公公，我们会替你想办法的。”

    丑女感激地说道：“公公爹，婆婆妈，过去都是我的不对，惹你们生气了。今后不会了，我一定好好的孝敬你们。”

    其实完家村里的其他人也没有把这个事情当一回事，也没有低看丑女，更没有嘲笑和歧视丑女的意思。平时怎么对待丑女，现在还是一样。丑女还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在村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人们也觉得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该怎么和丑女来往还是怎么来往，并没有把她当做坏人。

    其实，丑女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人，平时总是喜欢出个洋相，说个笑话，也喜欢和人说说笑笑。大家虽然不是那么的喜欢丑女，也不是那么的讨厌丑女。如果哪一天没有了丑女，好像心里总是缺少了一点什么。

    只是酸枣经常敲打敲打一下丑女，让她老实一点，要不然就把她送到派出所。丑女没有去过派出所，自然不知道派出所的厉害。酸枣告诉她，哪里可不是好受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这都是小事情，说不定还要挨打。

    因为酸枣去过派出所，在那里蹲了十天时间，对于哪里深有体会。所以经常吓唬吓唬丑女。好像也能吓唬住丑女，丑女已经有所收敛，不再那么不顾一切了。

    丑女回到村里，首先找到完瞎子，他郑重其事的告诉完瞎子，和完瞎子的仇结定了，她认为事情都是因完瞎子而起，都是完瞎子的破嘴给她惹的祸，早晚要收拾完瞎子，让完瞎子慢慢的等着。

    听了丑女的警告，说的是那么的决绝，真的有那么一定拼命的精神，完瞎子的心虚了，从内心里说，今天丑女受苦，与他完瞎子真的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完瞎子内心有愧，这一点完瞎子是承认的。

    完瞎子也知道丑女这个女人是不好惹的，心狠手辣，是个说到做到的女人，他觉得实在惹不起丑女，所以就在有一天的晚上，给丑女送去了一根猪勒把条子，希望丑女忘记仇恨。并且狠狠打了自己的嘴巴，一直打的嘴角流血。说自己不该说那些不要脸的话，伤害了丑女，丑女今天戴坏分子帽子都是自己惹的祸。

    现在丑女和自己的公公平等了，公公是地主分子，他是坏分子，都是四类分子。真正的是同吃同住同劳动，有的时候大队、小队要开批判会，他们同时站在台子上接受革命群众的批判，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村里让四类分子打扫卫生或者干其他一些活，丑女还经常替公公多干一些，显得比以前亲切多了。丑女说，这是替完解放尽孝，也是自己以前对公共不好，现在赎罪。要孝顺就要孝顺出个样子来。狗狗、豁豁嘴、丑女三个人都是四类分子，同类人自然互相同情，同病相怜。三个人关系比以前好的多了，丑女不但不骂他们两个了，还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好像还很开心样子。丑女经常说，我们是四类分子，都是一样的人，团结在一起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酸枣自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心情一直不太好，她总觉得她打架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工作还蹲监狱，实在太冤枉了，派出所怎么会冤枉一个好人呀，实在想不通。

    冤有头债有主，都是丑女惹的祸，她恨丑女。不过丑女现在已经戴上了坏分子帽子，也够可怜的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杀人不过头点地，还能把她怎么样呀，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事情也就算了。

    虽然大队来人宣布恢复它的队长职务，但是她的工作积极性比以前差的多了，能不管的就尽量的不管，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尽可能地装看不见。通过这件事情，就是豁豁嘴也比以前聪明的多了，他告诉酸枣心气不要太强，要学会忍让，要学会饶人。

    你这几年就是因为心气太高，什么事情都是争强好胜，结果怎么样，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个一男半女，祖宗不高兴。

    别的酸枣都可以忍受，说到孩子的事情酸枣就来气：“你儿子没有用，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我自己一个人生孩子吧？”

    “你就忍忍吧，羊肚子虽然人长得磕碜，可好坏也是个男人呀，只要你愿意，他会和你一起好好的生孩子的。酸枣呀，说起来，我不光是你的公公，你还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能不心疼你吗？可这都是命，人再强也强不过命。我也不愿意生这么个傻儿子，可是命苦呀，偏偏就生下了这么个傻儿子。我们都命苦呀，孩子，我们就认命吧。”

    听到这里，酸枣心里也酸酸的，眼里噙满了眼泪，第一次深情的对豁豁嘴说：“大，舅，我对不起你，这几年我一直对你们不好，我错了，我会听你的。”

    豁豁嘴第一次听见酸枣对他这么亲切的说话，他心里也是酸酸的，也留下了长长的眼泪。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入秋的季节，今年的完家村收成很不好。完家村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一个灾害多发地区，今年种的麦子在抽穗的时候一场热风刮来，麦子全部死了，今年的麦子颗粒无收。

    只有指望洋芋、豌豆和青稞了，看起来这些秋粮作物长得还不错，但是种的太少了，只是往年的一半，根本不够完家村半年吃，人们看着这些秋季作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但吃不上白面馍馍，吃饱都成了问题。

    到了入秋的季节，公社通知大队，大队通知小队，四类分子进山伐木，只要是四类分子都必须去，一个都不能缺少。时间还比较长，大约一直要伐到明年开春。

    四类分子伐木的地方大概就在垤嘴山一带，距离夹角沟可能也在三十公里开外，不在夹角沟林场的范围以内。所有的四类分子都去，丑女自然也要去了。

    完家村的四类分子就是三个人，地主分子完世功，也就是完狗狗，完世功是完狗狗的大名。富农分子完世杰，也就是豁豁嘴，完世杰是豁豁嘴的大名。坏分子萧丑女。丑女和大队长萧十二是一个村里的，好像还是近房。

    全公社的四类分子也不少，一百五十多人，人不少，只是这四类分子里面老的多，年轻的少，男人多，女人少，真正能干活的人不多。不过公社的民兵营长说了，四类分子都是壮劳力，就是八十岁也是壮劳力，就算不是壮劳力，也要当做壮劳力使用。

    完狗狗、豁豁嘴、丑女三个人就要出远门了，完家村很少有人出过这么远的门，更没有人去过垤嘴山。完家村里的人虽然没有去过垤嘴山，但是都听说过垤嘴山。垤嘴山过去是藏土匪的地方，完家村当过土匪的人都去过垤嘴山。

    虽然是四类分子出远门，完家村的男女老少一个不少的都来送行。狗狗和豁豁嘴都已经是五十岁开外的人了，再加上完家村这个枯焦的地方使人未老先衰，显得十分苍老。

    两个老人都是满头花发，因为长期不梳理，一头黑白混在一起的头发像乱麻一样的支棱在头上，一身破烂的衣服裹着廋弱的身子在微风中颤颤微微，风烛残年的两位老人却要去垤嘴山那人烟罕至的地方，叫完家村所有的人看了不由得一阵又一阵心酸。

    好处就是丑女也去，还能照顾一下两位老人。狗狗的婆姨拉着丑女的手，含着泪说道：“别记恨婆婆，看在咱们多少年一个锅里搅勺的份上，你就照顾照顾你的公爹吧。”说完以后，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的心情，放声的哭了起来，她那悲切的哭声引起了大家的一片地抽泣声。

    看到这里，大家都伤心起来了，酸枣抓着丑女的手，止不住的泪流满面，强忍着说道：“丑女，咱们的恩怨都过去了，忘了吧，坚强一点，一切都会好的。”

    丑女点点头：“一切都忘记了，放心吧，我会好好的照顾两位老人的。”

    完家村发出了一片哭声，好凄惨的哭声在玩家村里的山沟里回荡。

    整个文家庙人民公社的四类分子成立了一个伐木队，队长是公社的副书记文明堂，副队长是公社的民兵营长孙愣子，每个大队的四类分子组成一个小分队，由个大队的民兵连长带队，并且任小队长。大家在文明堂的指挥下，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垤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