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文六爷话说晏子岭

    文家庙到县城，如果是走小路，只是四十多里的路程，那都是山路，很难走，空手徒步也是非常艰难的。如果走大路，大概也有八十多里的路程。文家庙的人到青川县城，大部分都是徒步走路去的，早晨早早地上路，天黑以前就会走到。

    文家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领导干部，也就是公社的副职以上，到县城开会、出差、办公事，办公室都会派一匹马，领导骑上马就去了，骑马只用半天时间就到了。一般干部要去县城，不是要紧的事情，办公室是不会派马的，自己想办法。最多的是坐供销社拉货的马车。大部分都是自己徒步去的。

    老百姓一般是不会去县城的，文家庙有很多的人活到死，也没有去过县城。说起来走一趟县城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梅婉婷和文家庙答大多数人一样，也没有去过县城。只是听去过县城的人说，县城有多么的好，梅婉婷也十分向往县城。这次要到县城去工作了，而且还要到县广播站工作，那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文家庙广播站，每天都要转播青川县广播站的重要新闻，还要播送一些主要的节目。文家庙的人看青川县的播音员，比现在的人看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还要稀罕。文家庙的人觉得能在青川县城里工作，那简直是进了天堂。

    梅婉婷调到青川县工作，这是县委组织部门调干，那必须是要派马的。可是梅婉婷不会骑马，再说了，梅婉婷是一个女孩子，骑马走那么远的路，也比较危险，领导也不放心。所以，公社党委办公室就给供销社打了一个电话，让供销社的马车把梅婉婷送到县城，回来的时候拉货，两不误。

    这天，天已经放晴，虽然已经是初冬的季节，但是有大太阳也不是那么的很冷。还有那么一些温暖的感觉。梅婉婷今天就要离开文家庙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那么点的酸楚。毕竟在文家庙工作过几年，也应该说是她的老家。

    供销社赶马车的是文家庙的名人文六爷。文六爷在文家庙老文家这一门子的老一辈排行老六，他在文家庙人缘很好，不但受老文家人的尊重，其实文家庙所有的人都很尊重文六爷。在文家庙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文家庙的人都统称他为文六爷。

    梅婉婷和文六爷还有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梅婉婷的母亲梅月香的父亲就是文家庙的文家人女婿，文六爷是梅月香的远房六舅，那梅婉婷也就叫文六爷是六舅爷了。这六舅爷是远是近，梅婉婷也不知道，见了文六爷的面，只管叫六舅爷就行了。梅婉婷在文家庙见了六舅爷这是叫的亲切，文六爷答应的也很地道。

    文六爷也就把梅婉婷当成了自己的亲外孙女，梅婉婷也就把文六爷当成了自己的亲舅爷。两个人见了面都表现的非常亲切。

    这天，文六爷知道要送自己的外孙女梅婉婷到县城里工作，心里自然高兴了。早早地套好马车，等着梅婉婷吃完早饭以后，拉上了梅婉婷兴高采烈地上路了。

    今天文六爷的心情特别的好，赶上马车，哼起那陇东小调，而且哼的还十分来劲，据说文六爷在旧社会是唱皮影戏的。解放前一直都是在宁夏西海固那一带长皮影戏。解放以后才回到了文家庙。

    梅婉婷听文六爷哼起了陇东小调，而且显得是那么的高兴，就问道：“六舅爷，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呀，有什么喜事吗？”

    文六爷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外孙女不是明知故问吗，今天我的外孙女要到县上工作了，成了城里人了，很快就是青川县的大名人了，我能不高兴吗？解放以前咱们就不说了，解放以后，我们文家庙的文家和梅家孙子外孙这一辈的只有你一个人到青川县城工作了。这是一件大事情，不光是我一个人高兴，我们文家和梅家都应该高兴呀。”说的梅婉婷也笑了起来。

    马车上了晏子岭，放眼望去，群山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虽然已经到了初冬时节，可是晏子岭上还是一片生机昂然，一片片金黄色树叶在微风中婆娑起舞，那变黄了的草把整个山峦染成了金黄色，一群群鹰燕在蓝天上飞翔，好象在各自展现自己的特技，深秋的晏子岭另有一翻自然风光，让人感到初冬的景色也是那么的美好。

    梅婉婷看着一群高飞的燕子，就问文六爷道：“六舅爷，这里为什么叫晏子岭？为什么不叫燕子岭，或者叫雁子岭，这多好听呀。”

    文六爷把鞭子一甩，鞭子一声清脆的响，然后高兴地说道：“外孙女，你总算问对人了，在咱们整个的文家庙，也可能就我一个人说的清楚，别人谁很难说清楚。”

    梅婉婷嘻嘻一笑说道：“不就是一个地名吗，有呢么神秘吗？”

    文六爷又甩了一下马鞭子，神秘的一笑，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这晏子岭的来历：“这个晏子岭里的晏子是一个人，晏子的真实姓名叫晏阳。在古代春秋战国时期，齐国有一个著名的政治家叫做晏婴，他写一本书叫《晏子春秋》，在这本书里记了晏婴劝告君主不要贪图享受，要勤政爱民，要任用贤能和虚心纳谏。

    “春秋时期的晏子和晏子岭的晏子不是一个人，他们相差一千多年。晏子岭这个晏子，说的在北宋年间，咱们晏子峪一带有一股土匪，专门劫持路过晏子岭客商，那个时候晏子岭不叫晏子岭，是叫虎狼岭，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好吓人。

    “所以哪个时候客商路过这里的时候，都有标局保镖，没有标局保镖的商人谁也过不了这个晏子岭。谁也不敢过这虎狼岭。

    “为了躲过虎狼岭的土匪，大多数的过往客人，都会翻山越岭绕道而行。那些不绕道而行的客商，都是有镖局护镖，土匪也打不过镖局的保镖的人。所以，那时虎粮岭的土匪，日子过得也很艰难。只有碰运气打劫一些不知到情况的小客商，打劫大客商是要舍命的。

    “北宋宋神宗熙宁年间，京兆俯也就是今天的西安，一名囚徒发配到凉洲，正好途径今天的晏子岭，当时叫虎粮岭，为什么叫虎粮岭，说起来就远了，咱们就先不说虎狼岭的事情了。

    再说这个被发配的囚徒在过虎狼岭的时候，被前面所说的土匪给劫持了，当时土匪实在见不到过往的客商，那就见什么人都劫，能抢一点算一点吧，所以见囚徒也劫。

    “土匪劫持的囚徒叫晏阳，原来这个晏阳也是一个人才，十四岁上就开始考秀才，十四岁那年还就考上了秀才，二十五岁考上了举人，又用了十年考进士，这十年时间考了两次进士，两次都落榜了。

    “但是，北宋时期，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举人乡试合格以后，要被解送到礼部参加科考，科考应试合格者，就是举人登科，举人登科即可授官，也就是说朝廷就可以给官做了。

    “晏阳是举人登科，毕竟没有考上进士，自然没有授什么大官，只是在京兆俯做了一个从七品的编修，主要是为官府编书修书的。其实就是一个打杂的小官，也是一个清闲的官位。

    “晏阳当了京兆府的编修，本可以安静的拿上官俸，养家糊口，是完全可以的。可是他不愿意就这样默默无闻了此一生，也可以说这个晏阳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要象他的老祖先写《晏子春秋》的晏婴一样，他也要劝告宋神宗皇上不要贪图享受，要勤政为民，要任用贤能，远离小人。

    “晏阳认为当时的朝廷是小人当道，民不聊生，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而且是矛头直指王安石。写完以后，他通过京城里的关系，一本奏章送到了朝廷，一直送到了宋神宗皇上的案头。宋神宗皇上在他的奏折上朱批了一十二个大字：“朗朗乾坤，清平盛世，腐儒生事。”就这十二个字，差一点就要了晏阳的小命。

    “当时京兆俯尹知道这小小的晏编修把事情玩过火了，但是京兆府尹念及晏阳苦读多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小官，如果就此事要了晏阳的小命，实在有点可怜了，所以只是判他发配到凉洲充军。怎么也没有想到，半路被土匪劫持了。

    “这土匪看他是一个文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两个公人，留下他做军师。这下子可苦了晏阳，断了他的后路。这一辈子不要说学做晏婴，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不管怎么说，无论如何他是再也回不到京兆俯了。

    “留在山上给土匪当军师，他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宋神宗皇上说的腐儒，什么事情也干不了，还总是说土匪这也不行，那也不能。惹的土匪不耐烦了，就给他了一点钱，把他赶下了山，让他另谋生路去了。

    “晏阳毕竟是一个举人，有一定的文人功底，文家庙一带，方圆百里，从来没有一个教书先生。文家庙这一带，千百万年就没有出过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据说文家的老祖先好像也认识几个字。

    “文家的这个祖先，是那朝那代的人，谁也搞不清楚。传说，晏阳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没有一个认识字的人。就是有了晏阳来了以后，文家庙周围的开明财主，筹钱在现在的晏子岭办了一个学堂，从此以后这里才有了有文化的人。

    “人们称呼晏阳为晏子，过去人们认为孔子、孟子、韩非子，这都是文人，他们都称呼子，那晏阳也是文人，也应该称呼子，所以人们就称呼他叫晏子。

    “晏子的学堂据说出了不少的文人，有举人，有秀才，童生就更不用说了。

    “当时这一带也没有医生，人们看病主要是请神婆子神汉驱邪，再就是等死。看到这里，晏子就自己学医。晏子在学医的过程中，到现在的晏子峪采中草药，人们有了病，都找他看病，穷人看病他也不收钱，穷人的孩子上学他也不收钱。他为这一带得人做了很多的好事，受到了这一带人们的尊重和爱戴。

    “晏子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四十年，他死后人们就把他埋葬在这里，这里人们就自然的叫晏子岭，把他采草药的山沟就叫晏子峪。晏子就这样一代一代的传说着，漫漫的人们就把他当神一样的传说，既然是神，人们还在晏子岭修了一座庙，叫做晏子庙，供人们拜祭。”

    梅婉婷听到这里，就问文六爷：“六舅爷，这里有晏子岭，还有上下晏子峪，这个晏阳怎么就没有留下姓晏的人家，难道他们姓晏的人家都离开这里了吗？”

    文六爷说道：“听说这个晏子来到这里，一心只扑在了教书育人和治病救人上面，他一辈子没有娶过女人，所以在这一带没有留下姓晏的人家。”

    梅婉婷叹了一口气说惋惜地说道：“这个晏子也实在太伟大了，为了这一代的人做了这么多的好事情，自己去没有留下后人，太遗憾了。”

    文六爷说道：“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人来到这个人世上，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些遗憾的，没有哪一个人能做到十分的圆满。”

    文六爷就这说道：“宋朝有一个大词人，叫作苏轼，他写了一首著名的词，叫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首词的最后几句是这样说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说的就是人活一辈子，都不会十分的圆满，多多少少都会在这个人世上留下一些遗憾。如果晏子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家产万贯，他就不会千古留名。”

    文六爷笑了笑接着说道：“如果晏子在这里留下了子孙后代，今天这里就不会有晏子岭了，这里一定还是虎粮岭。我年轻的时候还有人来这里烧香，现在庙已经塌了好几年了，人们也不信这些了。”

    梅婉婷兴奋地说道：“六舅爷，你真的太有学问了，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的东西？谢谢你给我说这些。这一路听你说，让我长了好多的学问。以后你就多给我讲讲，我太喜欢听了。”

    文六爷高兴地捋了捋胡子说道：“那好呀，只要你想听，六舅爷就讲给你听。只是你到了县城里了，见一面都难。”

    梅月香说道：“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