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一望无际的冬日晴空之下,陈灼牵着无尘,和夏知风并肩而行。
远处有红顶白墙的工具仓,还有散落的小木屋,顺着一痕霜湖蜿蜒而去。
夏知风一言不发,陈灼能听见两人走路时踩到的树枝、枯叶和泥土发出的细小声音。
无尘温顺而放松,缓缓跟着他们,无尘的这种状态,陈灼很熟悉,他以前和陆星泽一起带着无尘散步时,它就是这样的。
它的漆黑眼眸像一泓秋水,溢满了清澈、纯真和喜悦。
“无尘很喜欢你,”陈灼说:“它很少对刚认识的人这么亲密。”
“可能我比较幸运。”夏知风笑着抚了抚无尘的耳朵,思索片刻,说:“抱歉,之前我喝醉了,我不是有意打破我们之间的规则的,那天…谢谢你接我回去。”
“我也反应过激了,”陈灼微微低头:“无论如何,不应该对你动手。”
夏知风摇了摇头:“你那一巴掌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是什么?”
夏知风笑笑,没有说话。
“你以后打算在这里工作了么?”陈灼问。
“不知道,要看。”
“看什么?”
“看…”夏知风眨了眨眼,眉眼中又露出那股少年气:“有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需要我的话,至少马儿需要我。”
陈灼没有说话,两人向前走着。
不经意间,夏知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是他最想要握住的那个人的手,现在主动握住了他。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陈灼的指尖有些凉意,手心却透着微暖,手心相贴之处,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脉搏跳动…
陈灼想要他回到他的身边么?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吗……
夏知风看向陈灼,陈灼的目光柔和,他在看着陆星泽。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夏知风了然,只有自己和陆星泽有关联的时候,陈灼才会回头看他,才会邀请他的陪同,牵着他的手,用这种目光注视着他。
从那一耳光里,夏知风领悟到,如果自己坚持和陆星泽保持距离,那陈灼永远不会爱他。
夏知风又看清了陈灼的爱,以及陈灼说的“只因为喜欢你而和你在一起”的意思。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只要那个人,其他任何替代品都不行。
原来陈灼这么喜欢陆星泽,喜欢到即使他死了,有和他长得一样的人出现,陈灼也不要,陈灼宁愿推开这一双想要去拉他的手。
这些他早该明白…
或许他早就明白。
对于爱情,他是个可悲的逃兵,远远看见爱情的影子就丢盔弃甲,得见爱情的真容又不敢相信,自我欺骗。
难道现在就是坦白的时刻了吗?坦白自己犯下的多重欺骗罪行,然后迎接陈灼的审判?
夏知风的面色变得苍白,失却了一贯的从容。
无尘也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异样,耳朵向前伸着,紧绷着,尾巴轻轻甩动。
“脸色好差,不舒服吗?”陈灼轻轻捏了捏夏知风的脸颊:“我想自己骑一会儿,你回去休息吧。”
陈灼踩镫上马,无尘回首望了主人一眼,向前跑了起来,皎洁的身姿如同一抹轻云。
陈灼全神贯注地握着缰绳,与无尘达成身心的默契,像是要把刚才的谈话都忘却一般。
晚饭后,陈灼提出想单独和周重锐谈一谈,两人去了二楼的书房。
“周叔叔,我想冒昧问一下…对于夏知风,您是怎么看的?”
周重锐双手交握:“他长得很像小陆,有时候,连我都会看走眼,看着他,总觉得那孩子还在。”
陈灼的心中又是一痛。
周重锐继续道:“其实我也在想,他会不会真和陆家有什么渊源。不过我不打算深入调查,有时候,调查是一种对当事人的伤害……现在小夏的生活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妥,陆家那边也没有。”
“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有个疑问…”陈灼斟酌再三:“有没有可能,夏知风就是陆星泽。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很不切实际,但我真的有一种感觉,他们像是同一个人。”
周重锐怔了许久,眼神中的思绪几经变换:“……我真的不知道。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是这样,如果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尊重他的选择。而且我觉得,如果陆星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对他、以及他的父母都是一种解脱。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对陆家的事,也不是完全了解。”
如果陆星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对他、以及他的父母都是一种解脱。
陈灼思考着这句话的涵义。
“他和他的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恐怕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也只能做最模糊的猜测。”
晚饭是烧烤,鹿肉串在烤架上滋滋作响,啤酒是周重锐自己酿的,人手一杯。
其他人在屋里聊得欢畅,陈灼和他们没有太多共同话题,找了个借口出来喝酒。
他坐在角落处的木质台阶上,抿了一口雪白的酒沫,夏知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也低头喝了一口。
“又来间接接吻?”陈灼浅笑着问他。
“是啊,不行吗?”夏知风又喝了一口陈灼的酒,麦芽香气在唇齿间弥散开。
陈灼捧过他的脸颊,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这吻落在屋檐的阴影里,实实在在。
天上没有星星,星星都在陈灼的眼里。
夏知风的心被吻得化为一池春水,头脑都有些晕乎乎的,只知道不放开陈灼的唇,加深这个吻。
“好了…”陈灼侧头,结束了这个吻:“嘴唇,一会儿被人看出来了。”
“让他们看。”夏知风笑吟吟:“我看谁敢说什么。”
“啊,你的裤子。”
刚才夏知风没拿稳酒杯,啤酒撒了他一身。
“我知道,”夏知风把啤酒杯放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陈灼:“这不正好……回屋去换么?”
陈灼的耳垂发烫。
“我想你。”夏知风说:“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来的?”
“你去问无尘,我告诉它了。”
“无尘做错了什么,要听你这些。”陈灼摇了摇头。
两人走到陈灼的房间,门刚一关上,陈灼的双唇再次被夏知风吻住。
向床上走的每一步,都像是黏在了一起,像是一种最混乱,但最默契、最热切的舞步,陈灼揽着夏知风的背,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