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十二月初，陈灼抽空坐高铁去了一趟龄城的戒赌中心，去看他的父亲陈纬。
夏知风和陈灼一起去的，路上给陈灼解闷。
“你爸这是第几次了？”夏知风轻声问。
“第三次吧。”陈灼的语气没什么波澜：“戒了又赌，赌了又戒，他习惯了，我也习惯了。”
陈灼的父亲是导致他家庭破裂的最主要因素，甚至把陈灼的地址交给讨债人以保全自己，但陈灼对他的父亲却抱有一种异常的宽容。
陆星泽问过陈灼，为什么不恨他父亲，陈灼坚持认为父亲是走投无路、万不得已才会透露自己的地址。
陈灼不愿意相信、也不能接受自己被父亲和母亲抛弃，为了抵消、对抗这个念头，他就必须面对自己的父亲。
“他没再跟你要钱吧？”夏知风问。
“没有。”陈灼的话中带有一丝释然：“自从去了戒赌中心，他没再跟我要过钱，我也不会给他。”
“那还好。”
只有夏知风知道，当年他亲手送陈纬去戒赌中心的时候，威胁陈纬说如果敢和陈灼要钱，就一定会找人用最严酷细致的手法阉了他，还播放了一段阉割视频，把陈纬吓吐了。
他一直在派人密切监视陈纬的行动，绝不会让其有伤害到陈灼的机会。
“你真是个圣人啊。”夏知风对陈灼说。
“我是自欺欺人。”陈灼自言自语。
到了地方，陈纬已经在会面室等着陈灼。
陈灼带了一些冬季日常用品，暖帽、热水袋、小型暖风机。
陈纬坐在玻璃墙后面，戴着褐色针织护耳，看上去喜气洋洋，神采奕奕的：“儿子，最近又拍什么大片没？爸爸想死你了，都没怎么在电视上看见你。我整天跟隔壁老刘说，我儿子是大明星，他不信我。”
“最近在拍电视剧。”
陈灼看着他生龙活虎的父亲，感觉这个男人每时每刻都这么开心，无论在哪儿都能生活得很快乐。
他非常纯粹地游戏人间，从这个角度来看，父亲倒是和陆星泽的气质有点像，两个人都是玩世不恭的类型。
“哦哦，转型了是吧，哈哈，”陈纬搓了搓耳朵：“过年打算上哪玩啊？”
“没什么计划。”
“我知道了，你肯定要上各种电视台晚会了吧？我在哪个台能看见你？到时候我叫上我的兄弟们一起看。”
“没有。”
陈灼早就把今年的跨年晚会邀约都推了，他这个状态，上不了任何晚会。
“儿子你别这么低调啊，怎么啦这是？看上去精神都不如以前好了，跟爸爸说说，爸爸给你排忧解难。”
陈灼叹了口气。
会面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还在为小陆的事儿伤心呢？”陈纬说这话的时候还笑呵呵的，“爸也看新闻了，其实爸觉得没必要那么悲观……”
“爸，我先回去了，剧组还有事。”
“哦哦，这就要走了啊，拜拜，”陈纬插着兜站了起来：“对了，你妈还没消息呢？”
陈灼的脚步顿了顿：“没有。”
刚红起来的时候，陈灼也觉得只要自己频繁出现在荧幕和电视上，母亲总有一天可以看见自己，或许就会和自己联系。
现在自己赚的钱足以赡养母亲了，可以给她一个很好的生活。
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陆星泽多次提出想帮陈灼寻找他母亲，都被陈灼拒绝了。
如果母亲下定决心要彻底和过去切断联系，他也完全尊重母亲的意愿。
毕竟，看见他就像看见那个给她带来所有不幸的男人。
这么多年，陈灼也算半放弃了。
陈灼从戒赌中心走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夏知风提前订好了咖啡馆的包间，给他放松一下。不能让陈灼带着坏心情回家。
“你爸怎么样？”
“就还那样。”
夏知风看着陈灼，有时候他真的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会是陈纬的儿子，一个没头脑生了一个不高兴，一个没心没肺的爹生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儿子。
不像自己家，一脉相承，一个风流浪子爹生了一个游戏爱情的儿子。
“好了，老父亲也探视完了，该考虑一下怎么和我一起跨年的事了吧。”夏知风用爱心吸管喝着陈灼面前的洛神花茶。
“你有什么计划？”
夏知风从兜里掏出两张奇梦游乐园的门票，摆在桌上：“游乐园的跨年晚会，还有烟火表演，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是游乐园？”陈灼盯着那两张花里胡哨的门票。
游乐园，是对他和陆星泽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陆星泽在游乐园庆祝了陈灼的生日，陈灼小时候做梦都想在游乐园过生日，玩遍所有项目，而陆星泽为他实现了。
那个生日过于疯狂，过于炫目，穷尽了陈灼对游乐园的所有想象。
“拜托了，我从来都没去过。”夏知风双手交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一起去，自己去又怪尴尬的，陪我去吧……”
看着夏知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小孩子得不到他想买的东西。
“好。”
陈灼答应了，反正不是同一个游乐园。
也不可能是同样的感受。
“嘿嘿。”夏知风吃着慕斯蛋糕。
“怎么了？”
“你答应和我约会的时候，犹豫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你仍然对我抱有幻想吗？”陈灼现在也可以较为轻松地说出这种话题了。
夏知风挖着蛋糕，半阴阳怪气半开玩笑道：“可不敢乱说，这是送命题，我敢说对你抱有幻想，下一秒你就让我卷铺盖走人。”
“不，你是我重要的朋友…”
“滴，朋友卡。”
“……”
“哈哈，逗你的，我知道你对我的感觉…”夏知风望着陈灼的眼睛：“所以，别再试探我，相信我。”
陈灼自嘲地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夏知风是什么感觉，夏知风居然敢说知道。
“你说，我对你是什么感觉？”陈灼问。
“如果我说了实话，今晚就要去睡沙发了吧。你先保证你不生气。”
“我保证我不生气。”
“嗯。你喜欢我，而且离不开我，但你不能承认，你不敢吻我，只要不和我接吻，似乎就可以证明你不爱我，似乎就留有一丝退路和余地，但讽刺的是，这恰恰证明我对你来说是特殊的。”
夏知风说完后，陈灼望着他，一言不发，表情居然是很柔和的。
“…是不是从未见过像我这样自恋的人？”夏知风自己解围。
“是的。”陈灼说。
“我就是靠一直幻想着这些，才撑到了现在啊。”
“辛苦。”
“忘了吧，我知道我猜错了。”
“嗯，已经不记得了。”
“喂……”
陈灼望着夏知风，又露出了久违的，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