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火之乱舞
市民超市诞生一周以来，虽然基础公民没有感恩戴德，高中产公民也没有欢欣鼓舞。但是基本的市场秩序大致建立了。只是有些不和谐的因素，却成了一个死结。
在市民超市门口，起初是三五成群的退伍军人，喊着传统军人“军魂许国，永世不渝”的口号，还算比较文明的抗议“阶层不公，下僭上资”；后来，那些退伍军人就像散播流感似的，将一堆堆小群体逐渐联合成一个千人众的大群体，整日整夜地在新建的市民广场上挥舞着“铁血雄师”旗，疯狂地呐喊，疯狂地唏嘘，疯狂地饮酒，疯狂地烂醉，疯狂地呕吐，疯狂地躺在旗帜上乱卷，把旗帜卷成与他们身体相等的模样，至高无上的旗帜成了裹尸布——包裹着没有了军魂的行尸走肉！他们有时把雄狮卷在胸前，有时卷在背后，有时雄狮被他们裹挟在肋下，有时，雄狮竟在他们的膝盖……今天更是变本加厉，他们竟然把雄狮剪成三角形状，贴在裆前！
“他们每天这么闹，这生意还怎么做呢？”唯一的营业员说道，“蓝总经理，我能请求辞职吗？毕竟这里有我没我，都无所谓的不是吗？”
“你真的决定辞职？”
“每周就挣那么几块震旦币，太不值了。”
“就因为外面那帮畜生啊，真的太不值了。”
“不管怎样，我想辞职了。”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手里十块震旦币能买到多少东西？”蓝知非摸了摸宽大的下巴说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只要愿意，就能买到至少一吨粮食。”
“啊！蓝总经理，我虽然是基础公民！也不能让您这样随便欺骗吧？”
“你不信的话，就走出去，看那群变态怎么对你。”
“我天，他们会不会把我也剪成三角形啊……”
“我已经通知总统府了，总统会派人来解决问题的，就目前形势而言，他们暂时还没有胆量扩大事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和我一起在这里等。”
时间一点点逝去，虽然蓝知非试图用脑芯片与总统府联系，但都是徒劳。那帮反动分子，狂欢不止。晚上八点的时候，他们愈加疯狂，肆无忌惮，竟然烧毁了所有旗帜，还倒着大拇指，混口乱舌地狂呼：“恒向下、恒向下、恒向下……”
“蓝总经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就因为您以合成面包的价格向基础公民销售真米真面吗？”
“应该有些原因吧，但不是全部。”
“人人能吃上真粮食，有什么不好？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也许他们认为固有的秩序被打破了，有些无所适从吧。”
“秩序？”
蓝知非面对这位营业员的疑问，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位智者了，就像他当初遇到那位绅士似的，这让他心中不禁生出许多优越和喜悦，虽然还面对着外面这操蛋的一切。
“他们习惯了那种各安其分的秩序，就像老鼠和蟑螂就必须从人类的残羹剩饭中觅食一样吧。”
“我天！他们把基础公民当做老鼠和蟑螂？”
“我只是打个比喻，也许现实没那么夸张，或许，更加糟糕。”
“同样都是人类，为什么要分阶层呢？和平相处不行吗？没有基础公民的劳作，哪来他们那帮大爷的享受呢？”
“谁说基础公民都要劳作的？”蓝知非终于正眼打量着这位营业员，他的身份信息立即反馈到蓝知非的脑芯片，显示在虹膜上：秦驰，五十九岁，2996年，因欲行盗窃罪，被新都法院强制居家三年……“我看你，可能和社会脱节了吧？”
“蓝总经理，难倒我不算劳作在一线的基础公民吗？”
“你算个特例吧，新都市第一家商业中心的雏形，你有幸参与了而已。”蓝知非面对眼前这位比他还傻逼的人，当然有倚老卖的资格，“当今时代的主要生产力，来自ai劳工，它们在某种程度来说，与奴隶无异，就连它们长什么样，我们都没有必要了解，但他们从事着一切我们难以想象并与我们息息相关的繁杂工作，换句话说，它们才是真正的基础公民。”
“这样啊，原来还有比我们更低的阶层。”秦驰低下头，似乎陷入沉思，但很快就抬头说道，“那我现在岂不是中产公民啦？”
“嗯，可以这么理解吧。”
“哦，那太棒了！”他兴奋地说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活得更惨的人啊！”
“某种层面来说，是的。”
“那您后悔吗？我是说，把所谓的固有秩序打破。”
“谈不上后不后悔，我只做了该做的事。”
此时，伴随着一阵怪呼狂叫，冲天的大火成了闹事者登台表演的帷幕——他们烧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就连“古各斯万象隐形裤”那样珍贵的留念也付之一炬了，更可悲的是，那些隐形材料一旦脱离紧密绑定的人体，就是最佳的助燃剂！
大火不断蔓延，升高，形成一头巨大的恶龙，但当恶龙的火舌欲触碰晶体仓的时候，却被迅速阻断、弹开，就像千万把屠龙之剑，拱卫着这座晶体仓。
“恒向下，恒向下，恒向下……”
“蓝总经理，他们喊的‘恒向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总统叫什么？”
“啊？叫什么来着？”
“秦珩，”蓝知非摇了摇头说道，“‘珩’向下是在抗议我们总统呢。”
蓝知非望着晶体仓外，烈焰熏天，他却如隔岸观火，泰然自若。他难以想象：一周前还需要靠冯天衣替他在马槽占抢粮位的他；遇到董静宜情不自禁的他；身处绝望的旋涡中心，谎言与背叛伴随着的他；遇到希望而非常渺茫，但他却愿用毕生心力寻找希望的他……他是如此惊叹并佩服自己的生存意志——我这个废物，竟然还活着！
恒向下，恒向下，恒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