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好，同去同归。”

    四个字掷地有声，昭告天地，无怨无悔。

    说完后，祁辞离开边重华的怀抱，伸手握紧他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看向空中那条扭曲的缝隙。

    而后两人一同往缝隙走去，近在咫尺之时，黑缝里忽然传来一股吸力，将两人一下往缝隙里拉扯去，边重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祁辞紧紧拥进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后，边重华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悬在半空中。

    不同于度朔山微凉的空气，鬼域里，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可怖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两人向下望去，见脚底翻腾着一条血河，里面有面容丑陋、尖爪利牙的恶鬼正在挣扎怒吼着，血河四周全是赤红色的石壁，再无他处，极其压抑。

    祁辞竟要在这种地方熬九百年？

    边重华又惊讶又心疼，正要开口说话，血河里有恶鬼注意到他们俩的到来，立刻嘴里发出怪响，冷笑着冲了上来！

    祁辞反应极快，手心腾起水柱，水柱化成冰刃，直直地刺向冲向来的恶鬼。

    可祁辞如今失了龙骨，又多年未施法，一时间难以控制，冰刃刺偏，被恶鬼躲过。

    恶鬼怒吼咆哮着扑向祁辞，但是下一秒，泛着锒光的刀刃撩空而出，毫不留情地将恶鬼斩成两半。

    祁辞吃惊，回头看表情轻松自在的边重华。

    边重华笑道：“怎么？小公子被我帅呆了吗？”

    边重华的话语里全是调笑，谁知祁辞竟极认真地点了点。

    边重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掩唇轻咳一声。

    话未说两句，又有数百米名恶鬼从血河中腾起，冲向两人，从上往下看去，密密麻麻，血水满天，还有骨骼相撞的诡异声响，恶鬼铺天盖地涌来，似要将俩人吞没，而后撕个粉碎。

    边重华召回银光刀刃，刀刃落在他手中化作长剑，而祁辞也重新将水凝成冰刃，边重华忍不住笑道：“小公子，你之前可没说过，这鬼域里的恶鬼，有这般热情好客啊。”

    祁辞没心情调笑，担忧地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

    边重华无畏无惧，高声笑道：“我小心？他们要小心才是！”

    说罢银光长剑泛起金光，气势如虹地斩向恶鬼，祁辞也迅速捏诀念咒，冰刃紧跟着锒光长剑后，将一只只恶鬼牢牢地钉在石壁上。

    那是一场极漫长的血战，到最后，只剩下恶鬼撕咬，血色迷眼，麻木不清和彼此相护。

    祁辞只记得自己手握冰刃，发狠地一把刺穿死死咬着边重华手臂的恶鬼的胸膛后，恶鬼顷刻之间化作尘埃，一切似乎都归于了平静。

    血海依旧在翻腾，赤色的石壁依旧可怖吓人，可却再见不到一只面目挣狞的恶鬼。

    然后祁辞也因体力不支向后倒去。

    边重华伸手一把紧紧地揽住了祁辞的腰，明明他的手臂因被恶鬼撕咬受伤而血肉模糊，可却怎么也不肯松力。

    四周的空气开始扭曲，随后再次裂开一条大缝，缝外，是度朔山平静的山峦。

    边重华收了锒光长剑，拉着祁辞向那条缝隙跃去。

    两人双双跌落在地，滚了几下，空中黑色裂缝也渐渐合起，无论那是残忍的骗局，还是为了天下应有的牺牲，都这样消失匿迹了。

    结束了吗？祁辞仍旧意识有些不清醒，他呼吸着微凉的空气，迷迷糊糊地心想。

    就这么结束了？

    他的兄长和姊姊为之煎熬的九百年和葬身的凄凉，就这样消散而去，从此世间再无痕迹了吗？

    祁辞忽然红了眼眶，方才被恶鬼伤得再疼再痛，他都未曾蹙过一下眉，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竟双眸发热，不知是喜是悲。

    舍己一生，荒唐散场？

    “小公子。”忽而有帯笑的声音唤他。

    祁辞抬头望去，对上边重华明亮的双目。

    边重华脸上染着血迹，也不知道是恶鬼的，还是他自己的，边重华对祁辞轻轻笑着，声音有些虚弱，但是温暖如平常，他说：“西至平顶百鸟朝凤，东临沧海蛟鱼潜渊，北于大荒应龙睁眼，南有鹊山招摇箕尾，你，愿意陪我去吗？”

    祁辞忽而哽咽，再次红了眼眶。

    他想，如果没有边重华，他在鬼域里熬过九百年后会怎么样呢？

    他会妖魔化，会发现兄长姊姊离世的真相，会崩溃，会伴随着绝望和鬼域一起葬身在黑暗中。

    可如今，咽下旧事烦忧，苦痛抛在后头。

    只因边重华一句：愿意陪我去吗？

    去看遍人世沧桑，碧宵青云，揽月山巅。

    怎能不愿？

    祁辞弯眸，喜极而泣，他对边重华笑道。

    “好啊，一起去。”

    两世蹉跎，一杯愁绪，奈何桥旁熬得苦。

    终是，同去同归。

    情入骨，人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