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缘浅敌不过情深
许篱喊完，一阵咳嗽，她弯眸，对着祁辞轻轻笑：“所以啊，祁辞哥哥，我得去追赶哥哥了，我得在他前头走过奈何桥才行，祁辞哥哥，阿篱今年不过十六岁，就遇到了三个真心待阿篱好的人，我娘、我哥、还有你，阿篱已经心满意足了，若真的……有下辈子，阿篱和哥哥，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许篱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经几乎快没了声音。
“好……”祁辞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努力地克制住，缓缓地开口。
许篱努力朝祁辞笑了笑，随即阖眼，手也无力地落了下去。
祁辞猛地闭眼，三年来三人交心知意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无法遗忘，他睁开通红的眼睛，咬着牙退出了厢房。
明明是九春下旬的日子，祁辞却觉得冷得不行，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当初憋着一口气来京城，是想讨回母亲的遗物，想质问许润为何能如此狠心，想看看许篱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如今春不似春，人已无人，他又该何去何从？
祁辞嘱咐完后事，失魂落魄地走回厢房，发现一人在等自己。
正是林白鹄。
这些日子，林白鹄身为自己的暗侍，尽心尽责地去护王爷府安稳，只是林白鹄话少，祁辞也不知如何和他交谈，两人除了正事，再未多说过一句话。
林白鹄行过礼后，道：“王爷，贤仪太后三日后召你入宫。”
“哦好……知晓了……”祁辞有些魂不守舍地回答。
林白鹄没有多说，行礼后转身要走。
“对了。”祁辞突然想起什么，喊道，“你知道边重华受罚是否结束了吗？”
林白鹄顿了顿，答道：“他已出暗侍门囚牢。。”
“那他有来王爷府吗？”
“不曾来过。”
祁辞肩膀垮了垮，含含糊糊地答：“嗯，好……”话音刚落，祁辞忽而攥拳，又问，“等等，我可以去暗侍门吗？”
林白鹄迟疑许久，还是道：“王爷既然想去暗侍门，自然无人敢阻拦，只是不知王爷去暗侍门有何事？”
“去……去……”祁辞心念边重华，怕被人看出心思，磕磕巴巴好半天才编出了个理由，“去踏青……”
理由太过蹩脚，话刚脱口，祁辞想立刻捶自己一拳。
林白鹄：“……王爷，暗侍门无景观赏，不适合踏青。”
无景观赏，但是有人作陪啊！
“你说的对……”祁辞小声说，他垂下眼眸，神态渐渐平静，微风满襟，春凉落在他身上。
林白鹄估摸他是放弃了，轻声道：“王爷若是想踏青，我听闻郊外……”
“不，我不是想踏青，我就是想去暗侍门寻个人。”祁辞忽而抬起头，直白又率真，他收拢衣袖，大步流星地往府外走去，坚定无疑。
林白鹄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忘了跟上，他睁大双眼，薄唇微张，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惊诧。
他只是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有个人，曾和他说过。
“你瞧这人世间，明明眷恋长安某，偏说慕名长安花，含蓄又婉约，真好，可我偏偏学不会，我啊，喜欢一个人，就尽力去陪他，去缠他，他若是烦我、厌我，那我就尽力去忘他，再不惹他。”
那人白玉无暇、说到做到，结果最后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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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辞去暗侍门的时候，边重华正在和秦易沧对弈。
棋到困局，秦易沧一手抵着下巴，一手拿着墨黑棋子，眉头拧得死死的，边重华也不急，悠悠然地揣着双手等他落子。
忽而一声咳嗽从两人身后传来。
秦易沧蓦地站起，直接把棋盘给掀了：“拜见李国师。”
边重华：“……”
边重华跟着行了礼，然后笑着对秦易沧说：“你掀了也没用，方才棋局是何模样，我都记得，十坛上好的九酝春酒，可别忘了。”
秦易沧恨恨地咬牙切齿：“等等重摆继续下！我还没输呢！”
边重华勾着嘴角，淡淡地撇了撇衣服：“行，反正三步之内就能定输赢，也让你这酒送得心服口服。”
“三步？！边重华你这是在小看我！来！摆过！重下！”秦易沧怒起整棋盘，拿扇子的手一挥，方才散落一地的棋子蓦地腾空而起，分成黑白，落回棋盒里。
边重华淡然地跟着一挥手，棋子周身被银光缠绕，开始复原方才的棋局。
一旁被无视的李国师：“……”
李国师忽然觉得十分心累。
今天也是想回老家种田的一天。
好在两人还不算真的缺心眼，边重华对李国师又行一礼，笑道：“国师，等我们下完这三步，很快。”
李国师点点头，说了一声不急。
秦易沧气得磨牙，一压扇柄，一枚腾空的黑子落下，生生地嵌进棋盘里。
边重华含笑，从棋盒里捻出一枚白子，轻轻落下。
一步定输赢。
秦易沧瞪圆双眼，不甘心地看了那棋局许久，最后用扇子抵住额头，认输道：“算了算了，今晚把酒给你送来。”
边重华抚掌，边随手收起棋盘，边问李国师：“国师，可有什么嘱咐？”
李国师双手背在身后，先看向边重华，问：“身上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
“城郊往西三百里外，有处坟岗，听闻近日有妖鬼作祟，你寻两位暗侍一起去看看吧。”
“不用，我一人去。”边重华收好棋盘，胸有成竹地说。
李国师点点头：“也好，即刻出发吧，早些解决早些回来歇息，秦易沧，你随我来。”
说着李国师转身走出厢房，秦易沧同边重华告别，匆匆跟上李国师的脚步，问：“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让边重华好好养伤？妖鬼作祟让我去不就得了。”
李国师回头看了眼，确保身后无人探听，这才道：“王爷要来暗侍门。”
“啊？”秦易沧扇着手里的水墨扇，遮了下惊诧的神情，“难怪你要支走边重华，王爷怎么突然想来暗侍门？”
李国师长长叹口气，目光落在远方：“应当是特意来寻人的。”
秦易沧感慨地摇摇头，又笑道：“你现在支开边重华，恰好王爷又往暗侍门来，万一他们俩碰见了，如何是好？”
李国师不慌不忙，不急不躁，说：“碰见就碰见吧，随缘随因。”
可惜，祁辞和边重华并未有这样的缘分。
“什么？刚受罚完，就去执行任务了吗？”
暗侍门的正厅，听完李国师的话，祁辞面露失落的神情。
李国师双手合拢作揖，劝道：“王爷，您来寻边重华的事，我会转告他的，不如您现在先回去歇息吧。”
祁辞目光垂落，望着自己锦衫衣袂上的云纹蛟龙出了神，那蛟龙的姿态像极了边重华左肩上会泛光的图案。
再一看，却又一点都不像。
只不过是因为心心念念，所以看什么都是那人的模样。
祁辞抬起头来，说：“不劳烦国师了，我在这等他回来。”
都言莫牵连，莫牵挂，莫牵扯，可缘浅又怎敌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