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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天地昭昭,如何才能事事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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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尽天明,晨光微熹,暗侍门,李国师厢房。

    秦易沧在外头叩门两下,又喊了一声:“是我。”

    说完就推门走进了厢房。

    内室无人,一团黑气腾在空中,隐隐浮现出蛇缠龟的图案,而李国师样貌的人皮软趴趴地瘫在床上。

    秦易沧展开扇子,边摇边笑:“您还真是能不披就不披。”

    黑气又渐渐化成隐隐约约的人形,问:“刚从牢狱那回来?”

    “嗯。”秦易沧点头,“这次罚边重华罚得这么狠,林白鹄回来见了,得给您甩脸色。”

    黑气笑了两声,声音缥缈遥远:“就算我不了解林白鹄,你还不了解?他无情无欲,哪知道什么叫甩脸色,况且边重华体内的血气越来越重,不放掉一些,定会自噬。”

    秦易沧赞同地点点头,又说:“对了,方才我在王爷厢房外探听,听见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哦?什么消息。”

    “如今这个王爷,是假王爷,真王爷是那名叫祁辞的少年,难怪边重华对他如此上心。”

    黑气因为震惊而沉默了一下,随后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还听见什么了?”

    秦易沧收起扇子:“后来他们进了内室,我怕被察觉,没有深究。怎么办?太子的万寿丹炼制可延误不得。”

    黑气说:“先禀报贤仪太后吧。”

    说着,那团黑气里跃出一只黑雾缭绕的鸟,展翅从窗户飞出。

    半个时辰后,李国师和秦易沧接到了贤仪太后的密信。

    密信简洁明了,只有一个字。

    杀。

    秦易沧甩着信,瞎叨叨:“不愧是传闻中杀伐果断的贤仪太后,但是密信就不能写清楚点吗?太后这么穷,写字的墨都要省着用吗?万一我们比较笨,不懂这个杀是杀谁,把真王爷弄死了怎么办?”

    李国师:“……”

    -

    祁辞回去后睡了个囫囵觉,很不安稳,一会梦到边重华在暗侍门受罚伤得很极重,一会梦到母亲和他说不要来京城,最后恍惚醒来,又什么都记不清。

    他起身后,打了盆清水洗净脸,又将自己收拾利索,起身往西侧别院走去。

    走到别院门口,被几名暗侍拦下,祁辞拿出边重华给的令牌,轻轻松松进了别院。

    祁辞来到王爷厢房门口,又被侍卫拦下。

    一通禀报后,许润跌跌撞撞地冲出厢房,双肩轻颤,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祁辞,仿佛他只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象。

    祁辞倒是显得格外的平静,避开侍卫后,问:“阿篱在哪?”

    “我,我,我带你去,带你去。”许润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一阵七拐八绕后,许润带祁辞来到一处安静的厢房前,两人刚在门外站定,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

    许润叩响房门,几名侍女连忙将门打开,许润走进,柔声道:“阿篱,你看谁来了?”

    许篱躺在病榻上,用袖子捂着嘴,轻咳:“谁呀?啊!!!”

    小姑娘在见到祁辞的一瞬,双目放光:“祁辞哥哥!”

    结果刚喊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许篱比起在北疆消瘦了不少,整个人快皮包骨了,眼下全是乌青,脸颊丝毫见不到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红润,怎么看都是病入膏肓的身子。

    祁辞有些心疼,连忙让她好好休息。

    许篱拽着祁辞的袖子,说:“祁辞哥哥,哥哥说我的病明天就能好,等我病好了,我们三个一起去京城里游玩吧,我想放纸鸢,还想坐船。”

    祁辞说:“好……好……好……”

    一声比一声轻。

    安抚许篱歇息下后,祁辞和许润一同退出小别院,往厢房走去,沉默良久,祁辞开口:“你没同她说万寿丹的事情?”

    许润:“……没有。”

    祁辞攥了攥拳:“那你有没有想过,今后许篱该如何独活?”

    许润停下脚步,看着祁辞,笑了:“她不会独活的,因为你不会让她独活,这就是你,祁辞,昨日还怒气冲冲,双眼血红想狠狠揍我的模样,今天就能放下愤恨,来探望阿篱,祁辞,你的心真是太软了。”

    祁辞瞪着双眼,张了张口,又皱眉沉默下来,他似乎是想反驳许润,谁知一句话几番琢磨,最后只是说:“许篱的确是无辜的……”

    三年了。

    许润心想。

    三年了,祁辞一点没变。

    还是那个毫无戒备之心,收留自己和妹妹的少年,那个笑声朗朗,上善若水的少年,那个受人迫害,依旧心宽仁厚的少年。

    这些温暖,原本萦绕在许润四周,如今恶念一现,再不似曾经。

    可……

    许润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祁辞。”许润突然开口,“等我死了,你就把我杀父的事情告诉许篱吧,这样她就会惧我怕我,就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难过。”

    祁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许润笑了,大步流星地往厢房走去,双手垂落,脚步轻快。

    他想起幼年,妹妹出生的时候,母亲抱着他和妹妹,轻声说:“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啊。”

    他想起母亲被生父打死的那晚,雷声阵阵,他捂着妹妹的耳朵,缩在床榻的一角,只希望她不要听到外面歇斯底里的争吵和哭喊。

    他想起继母逼着不过十二岁的妹妹嫁给老头的那夜,他拿起一把砍刀,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生父继母的厢房。

    他踩过这些不堪的往事,向着他一生唯一不愧的事走去。

    许润一把打开厢房门,却又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一把匕首插进许润腹部。

    门内一团黑气迅速散去,无影无踪。

    天地昭昭,如何才能事事顺心?

    -

    祁辞还在奇怪许润怎么突然站在门口不动了,门外的侍卫突然喊了起来:“王爷!!!”

    许润一手捂住血流如注的腹部,慢慢栽坐在地上,他嘴唇苍白颤抖,似乎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忽然他想起什么,扒住门框,拼尽全力,疯了一般地往内室爬。

    侍卫不明所以,吓得一把阻止了许润所有动作:“王爷!别动!小人给你止血!”

    许润想要推开侍卫,却根本用不上力气,只觉得浑身冰凉,意识也在一点一点被剥离身体。

    怎么办啊?

    他得赶紧跃入丹炉里才行啊。

    许润突然就慌了,他仿佛听见恶鬼在桀桀讥笑。

    笑他这一世,终是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一人突然上前,猛地拦住了侍卫。

    正是祁辞。

    许润挣脱了束缚,立刻踉踉跄跄地拖着一路血迹,往内室爬去。

    腹部的疼痛在渐渐麻木,许润的双眸也在渐渐模糊,他听见内心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

    让他可以救下妹妹吧。

    让他活着跳入丹炉里吧。

    让他在九泉之下,能骄傲地和母亲说。

    您看,我有好好照顾妹妹!

    双手触及滚烫的丹炉壁的一瞬,手上传来的灼伤让许润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狂笑出声,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转身面对门口,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视野变得一片模糊,但是许润知道祁辞在那个方向。

    许润觉得自己在喊,但他其实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他说:“祁辞!我真的没有把你卖进青楼!”

    说完许润往后一仰,跌入燃着熊熊烈火的丹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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