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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暗卫扒衣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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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心篡位的人,屁股在龙椅上还没捂热乎,一朝时光倒流打回原形。

    一心求死的人,了无牵挂却偏偏重生。

    世事无常大抵说的就是如此。

    段钺在榻上一觉睡醒,便发觉自己回到五年前,中承二十七年冬,一切孽缘尚未开端之时。

    他记得尤为清楚,因这一年,被史官称为祸始之年。

    储君未立,四子夺嫡,朝堂党争激烈。

    中承帝年老昏聩,脑子犯抽,听信美人奸佞谗言,打压外家宋氏。

    靖王生母,贤良淑德的瑶初皇后,因私通媾和,废除后位,打入冷宫。

    外祖,德高望重的宋老将军,遭奸人陷害,不忍受辱,自悬梁顶。

    亲舅,漠北二十万大军统帅,被断绝粮草,困守雁城,活活饿死。

    宋氏将门忠烈,满门抄斩,仅剩的独苗苗靖王,龙脉存疑,再无缘太子之位。

    这自小娇生惯养的小皇子一朝跌落云端,天骄变天煞,沦落到连条狗都能扑上来咬他一口的惨境,以致性情大变,越长越变态。

    那会靖王还不认识段钺。

    但段钺奉命监视他,对他熟悉得连他屁股上几根毛都一清二楚。

    他眼睁睁瞧着靖王从一个自矜傲娇的开屏小孔雀,变成后来能为了一口吃食咬断太监喉咙的疯狗。

    上苍在这一年收回对他所有的怜悯与宠爱,将他打入炼狱,尝遍人间苦楚。

    也是同一年,他在暗无天日的囚笼里,遇见了靖王妃。他的救赎,唯一不因他身世而歧视他的人。

    他和靖王妃成了青梅竹马。

    年少轻狂,爱意青涩而汹涌,似乎连煎熬的冷宫生活都变得微不足道。

    段钺隐在暗处,像个偷窥狂,疯狂迷恋上他看靖王妃时,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

    翌年,十六玄卫择主。

    他鬼迷心窍,不听劝告,一腔孤勇投奔靖王麾下,成了他的剑,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的帝王之路抛头颅洒热血。

    再后来,剑被主人拐上榻,沾染情孽,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而那冷心绝情的主人,却仍不染纤尘,好整以暇站在天边,看所有人被他推下悬崖,玩弄鼓掌。

    回顾前生,宛如大梦一场空,醒后只剩可笑。

    如今段钺只想扇过去的自己两巴掌,叫那蠢货清醒点。靖王这等狼心狗肺的贱人,实在不值得他追随。

    幸而,他已然重生了。

    这一世他若再为这崽种卖命,就叫他蹲坑没纸,走路踩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来这里前,段钺已在暗卫营待了好几日,只是不清楚靖王有没有带着记忆重生,才打算来瞧瞧他。

    这档口,正是靖王遭庄贵妃诬陷偷盗金簪、被不问青红皂白的老皇帝打入大牢严刑审问之际。

    一看这小崽子又委屈又愤恨的可怜样,段钺便知他是什么也不记得。

    否则如今在这里被打到哭的,就该是庄贵妃本人了。

    既然靖王如今式微,那么明年的择主,他或许可以趁机摆脱此人。

    段钺心思转了几圈,目光轻垂,又落回靖王身上。

    少年青涩的身躯尚未发育完全便被摧折,纤细肩骨上血淋淋两个大洞,苍白的肌肤遍布血痕与烫伤,脚腕骨无力耷拉,是被火钳烧坏筋骨、拔了趾甲。

    这般残酷折磨,比起往年段钺所受也所差无几。

    老皇帝这些年是当真脑子进水,竟任由后宫嫔妃如此迫害龙脉,被毒死了也不亏。

    他单手将靖王抱在怀中,本着主仆一场的怜悯心,替他用内力疗伤止血。

    “几日不见,王爷怎就把自己糟蹋成这鬼样子。”

    说着指尖一挑,剔去他脖颈血垢,“您的良心喂狗了,如今洁癖也喂狗了?”

    靖王倏然绷紧脸。

    他这不长不短一年人生变故里,遭过白眼无数,受过羞辱难计,却无一人如眼前玄衣少年般,顶着最好看的脸,说着最刺人的话。

    全然将他当玩物看待。

    那冷酷目光所及,宛如在他赤裸躯体上点燃熊熊烈火。

    烫得他羞耻难忍,无地自容。

    他嘴唇都哆嗦起来,用尽力气,从他怀中跌落。

    哪怕摔在地上滚得满身污泥,也无需此人施舍!

    段钺心中冷笑。

    靖王一撅屁股,他都知道这人要放什么屁。

    无非

    是觉得自己那可卑的尊严被践踏了。

    都是要死的阶下囚了,还在乎什么颜面自尊。

    他偏不想叫这人如愿,拎小鸡崽似的将靖王拽起,一掌“啪叽”狠拍到墙上:“躲什么,我叫你动了?”

    靖王惨叫,疼得骨头都快散架,却恨得顾不上喘息,朝他怒喝:“放肆!”

    “我放肆的时候您还没见过。”

    段钺倏然掐住他纤细脖颈,欺身上前,盯着他那双艳丽桃花眸,眉目尽是霜雪:“劝您安分些,王爷,趁我对您还有几分耐心。”

    靖王胸口剧烈起伏,屈辱地攥紧拳。

    他心知自己敌不过,挣扎几番,终究平静下来。

    “父皇派你来,到底作甚。”

    段钺懒得搭理。

    老皇帝根本没叫他来,是他擅作主张。

    不过这等掉脑袋的话,他才不会说。

    “陛下叫您听话,乖乖认错。”他张口瞎几把扯。

    靖王又动怒:“我没动过簪子!认什么错?”

    段钺心道我还没犯错呢,不也被你杀了。

    真真假假有什么要紧,只要那人不信你,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错。

    他敛了眼眸,取出荷包里藏的伤药,两手一扒,粗暴撕开他上衣。

    “住手!”靖王骇得后仰,连忙护住胸前,满眼警惕:“你干什么!”

    反正不干你。

    白斩鸡一条,护屁呢。

    段钺冷冰冰,抬起手里药膏:“上药。”

    “用不着!”靖王打开他的手,攥紧衣襟,冷淡撇过头。

    “呵,爱用不用。”

    当谁想伺候你,呸。

    段钺起身,直接将药膏扔在他脚边,毫不犹豫离开。

    靖王一怔,随即愠怒:“站住!”

    段钺回头看他。

    他矜傲地仰着一张脏脸:“你告诉父皇,金簪非我所拿,是庄贵妃与人私相授受被我撞见,才诬陷于我,我是清白的。”

    小崽子真他娘单纯。

    段钺居高临下俯视他:“您觉得陛下会相信这个说辞?”

    “金簪在那姘夫手里,只要去找……”

    “找?谁找?您派人去找么。”

    靖王瞳仁一缩。

    他这才记起,自己如今无权无势,谁会听他的话?父皇绝不可能为了他出动禁军,其余人也不会闲到来帮他一个废物。

    他咬了牙,沉默下来,眼中一片阴翳。

    段钺扫他两眼,转身离去。

    “你打算如何禀告父皇?”身后传来少年沙哑绝望的声音。

    段钺没回话。

    禀告么,谁叫他正好和庄贵妃有点仇。

    便宜靖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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