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是你的错
骆小小有句话是说对了，王智就是被太多人嘲笑看不起，所以在初一的时候，当她见到被嘲笑的骆小小时，她甚至觉得她见到了以前的自己。
王智的父母离异后又都重组了家庭，而且都有了新的孩子，所以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觉得王智是个累赘，没人愿意要她。
她的父母从来没有主动看过她，关心过她，每次假期，她去父母的新家时，也通常是被嫌弃和排斥的。
她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虽然爷爷奶奶疼她，可是毕竟爷爷奶奶老了，没有太多的经济来源，王智过的并不宽裕，学校里的小朋友都看不起她，没人愿意和她玩，说她是没人要的孩子。
之所以能来这个学校，是爷爷去找了爸爸，爷爷奶奶老了，没有精力照顾她了，送她来寄宿学校是最好的选择。
从小一直被欺负，从没压到过谁头上，直到遇见了土里土气的骆小小，她突然觉得在骆小小面前她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只因为她是城里人，只有这一点，是小小没有的，她不想再做弱者了，被欺负的滋味太难受了，所以这次，她做了施暴者，从第一次嘲笑小小开始，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这样的成就感让她越来越嚣张，越来越目中无人。
可是她错了，骆小小的内心比她强大的多，也比她善良太多，骆小小即使面对再不公平的待遇，也不会在有朝一日，把这些施加在别人身上。
王智最怕的就是学校通知父母，所以初一的时候没人来陪她道歉，这也是她今天道歉的理由，她怕通知家长后，不仅父母不会来，还会惊动爷爷奶奶。
一场闹剧以王智惨败告终，程陆看了看周围围着的看热闹的同学，冷冷的吼了一声：“活都干完了吗，看什么看。”周围的看戏的人面面相觑，然后一哄而散。
只剩下自己班里的十几个同学了，程陆边往花坛走边说：“继续吧，干完了回教室。”
骆小小只担心程陆背后的伤，毕竟是因为她伤的，怎么说她都不能不闻不问，拉着程陆的袖子扯住了他：“你别干了，去医务室看一下，后背有没有受伤。”
程陆看了看扯着他袖子不撒手的骆小小，笑着说道：“再扯袖子就掉了，我真没事，不用去看。”
骆小小执拗的就是不撒手，程陆扯了两次没有扯下来，干脆由着小小扯着，他在前面走，骆小小就扯着他的袖子跟着他走。
两人的互动怪异又搞笑，汪清看他们一直争执不下，只能对着骆小小说道：“小小，你干脆跟程陆一起去医务室吧，这里还有一点，我们三个就够了，赶紧去看看吧。”
何俊也附和着说道：“陆哥，去看看吧，那一簸箕打得那么重，估计挺疼的，这里我们解决就行了。”
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下，程陆一脸不情愿的被小小扯着袖子前往医务室。
路上小小一直没说话，只是拉着程陆的袖子，蒙头走在前头，程陆跟在小小身后一步的距离，看着被小小扯的老长的衣袖。
终于，走了半程，好像确定程陆不会临阵脱逃了一样，骆小小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那可怜的衣袖。
程陆整理了一下衣服，跟上小小的步伐，跟她并排走着，见小小一直板着脸不说话，程陆踌躇了一下，还是主动搭话：“对不起，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生我气了，当时跟你开了那样的玩笑，很抱歉。”
骆小小走的认真，她一直都在想，程陆伤的重不重，需不需要缝针，有没有伤到骨头，总之想了挺多，突然听到程陆说话，还有些茫然。
听清程陆的话，骆小小倒是先笑了：“其实这事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有和我一样的遭遇，当时你跟我说的时候，我一下就当真了，后来知道你只是开玩笑，我还挺矛盾的，又开心，又觉得你用这样的事情开玩笑，我有点接受不了。”
程陆点了点头，他很理解小小的矛盾，只能又一次道歉：“对不起，我当时以为你说你没有朋友，只是在安慰我，我没想到你发生过这样的事。”
小小明显不太想多说，脚上加快了速度：“嗨，都过去了，我们快点走吧。”
程陆加速追上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补充了一句：“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什么城里乡下的，听她瞎说。”
“嗯，我一直都没放心上，放心吧。”骆小小笑着回答。
看到小小没有再要说话的样子，以为她心里还不开心，于是又补充道：“我和你一样。”
骆小小在还在想程陆背上的伤，她在想，如果程陆背上的伤严重，她一定得主动承担医药费，毕竟是因为她才受了伤的，她根本没听清程陆说了什么，只能含糊地回了一句：“嗯”。
一路加速到了医务室，正好校医在，说明了情况，校医便把程陆带到里头让他把衣服撩起来看看，万幸没有划破，只是有些淤青，校医拿了点药油给程陆揉了揉，然后就把药油给了他，让他每天揉两次，三五天就好了。
小小终于是放心了，心情好了很多，爽快的抢着付了五块钱的医药费，然后乐呵呵的带着程陆离开了医务室。
回操场的路上骆小小明显轻松了很多，欢快的跳到程陆面前，又一次跟程陆道谢，认真而又庄重：“程陆，谢谢你。”
程陆看着骆小小的模样，确实是很像小奶狗啊，眼神清澈又无辜，程陆突然就笑了，边笑边说：“骆小小，跟你认识的时候，你就不停跟我说谢谢，你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难道没别的可说了吗？我看你刚刚还挺能说的。”
骆小小想到刚刚自己的样子，心虚地吐了吐舌头：“那不是情况紧急吗，而且我本来就应该谢谢你啊，你帮了我那么多次。”
程陆心血来潮的问道：“那我帮了你那么多次，你要不要表示表示。”
骆小小立马来了兴致，她不太想欠人人情，况且欠了好几次，于是她忙问程陆：“好呀，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给你买。”
这么一问，还真把程陆问住了，他只是随口一说：“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的，想好了一定要告诉我，只要不违法，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小小拍着胸脯保证。
“哪有那么夸张，放心吧，不用你赴汤蹈火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操场上走，汪清他们已经把花坛打扫好，十个人正围坐在操场上，好像在等他们。
一看到他们回来，汪清两只手揺的欢快，招呼他们赶紧过去。
何俊问了一下程陆的情况，得知没事大家才放心下来。
小小看了看明显干净了的花坛和操场说道：“已经打扫完啦，那我们就回教室吧。”
汪清却一把把小小拉着坐了下来，顺便示意程陆也坐下，于是程陆就顺势在小小旁边坐下。
何俊手里拿了一根小树枝，一边把玩着一边看着骆小小问道：“骆小小啊，其实吧，我们都有点好奇，你初一初二发生了些什么？你能和我们说说吗？”
十几个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落在了小小身上，只见骆小小低着头没说话，手里拿了一个小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地面，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骆小小不想再提起往事，汪清见小小没有说话的意思，赶忙打着哈哈给圆场：“哎呀，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小小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说点别的嘛，是不是何俊？。”
一边说一边对着何俊挤眉弄眼，何俊连忙附和：“对呀对呀，我跟你们说说我那些年的风流韵事怎么样！”
一听何俊这样说，周围的人顿时嗤之以鼻，一片嘘声，骆小小笑着看着他们，然后打趣道：”你的事大家都知道，没啥新鲜的了，还是听听我的吧！”
骆小小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说起来可能还挺搞笑，通过刚刚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对吧。”
骆小小想起以前的事情，还是觉得荒唐又可笑，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娓娓道来：“我刚进学校的时候，说话总是不自觉的会带点我们那个地方的口音，听起来可能有点滑稽，所以班里就有同学在背后嘲笑我。”
“一开始倒也还好，可慢慢地人数越来越多，几乎半数的同学都在嘲笑我，另外的半数要么偷偷嘲笑，要么视而不见，他们好像觉得只要跟我说话就会把他们传染一样，让他们觉得很丢人。”
“他们甚至用嘲笑我，孤立我的方式来获得成就感。他们觉得孤立我是他们团结友爱的一种方式，那个时候我被几乎全班的人孤立了。”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大家都看着这个一边说话一边低着头用石头扣着地面的姑娘。
她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指甲已经扣进了土里，一下又一下的撅着土：“刚刚的那个王智，她是我以前的舍友，一开始的时候，在宿舍里相处还算可以，后来她就特别喜欢找我麻烦，渐渐的开始一呼百应，成了班里嘲笑我的主力军，最严重的一次，她们趁我出门打水的时候，把我的行李从宿舍里扔了出来，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说到这里，小小停顿了一下，突然笑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学，然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白云，愉悦的说道：“我当时还挺难过的，所以我特别卑劣的站在外头，在心里把她们祖宗十八代都挨个问候了个遍，才转身去找宿管老师。”
说完小小忍不住又笑了笑：“现在想想，也挺对不起人家老祖宗的。”
汪清拍了拍小小说道：“骆小小，你也太老实了，还在心里骂，你就应该拿个扩音器，大声骂她们三天三夜。”
骆小小听了，笑眯眯的回复道：“还是清姐说的对，对付这些人，就不能太客气了。”
小小终于扔了手里的小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接着说道：“后来吧，我当时的班主任，为了帮我缓解当时的情况，就在心理课上让我配合他做心理小测试，结果，他们吧，真的是有些过分，看着他们笑的样子，我甚至在心里诅咒过他们，希望他们都变成哑巴聋子才好。”
“我一生都不会原谅他们的，你们说，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就因为我说话有口音，就因为我是乡下来的，他们就可以这么对我吗？”
说完这些，小小看了看周围的人，这些人刚刚都在护着她，汪清，何俊，李言，杨晓彤，还有程陆，他们从没看不起她，他们一次一次的帮她照顾她。
小小突然觉得好委屈，委屈的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制着想哭的冲动继续说，只是这次，语气里满满的委屈，让人听了心疼。
“我感觉当时的自己，好像是被整个班级抛弃在外一样，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拉我一下，好像他们如果拉了我，自己也会被划分出来一样。我很不理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我就被孤立了两年。”说到最后，小小委屈的哽咽出声。
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又长舒了一口气，语气释然地说道：“好不容易盼来了分班，我真的特别开心，然后我还遇到了你们，我觉得你们都是上天看我可怜，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程陆坐在小小旁边，听她说完，只觉得自己的心抽了抽，他确实是太过分了，竟然拿这种事情跟她开玩笑，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小小的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她好难过。
程陆的手还搭在小小的头上，他看到有泪水不停的滴在小小刚刚挖的小坑里，心里跟着一阵难过。
“对，就是他们的错，一群王八蛋。”何俊怒不可遏地附和着，那模样，好像随时准备去干架。
汪清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小小：“小小，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姐姐抱抱。”
小小趴在汪清的肩膀上，一开始是小声的抽泣，声音压抑，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再也控制不住。
汪清紧紧地抱着她，后来李言和杨晓彤也过来从侧面抱住了她。
程陆看着小小的后背，因为哭，微微的颤抖着，可怜又弱小，忍不住从后边拥住了她，有了程陆的加入，何俊也加入进来，最后十几个人把小小围在了中间，就这么默默的听着小小恸哭，发泄情绪。
眼前的小姑娘让他们心疼，她很需要这个拥抱。
他们没想到这个在班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经历，怪不得明明笑起来可以那么好看的姑娘，却从来没放声大笑过，怪不得她从不和同学主动说话。
但是如果把他们放在那样一个集体里，他们还能做她的天使吗？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勇敢的抱抱这个女孩，他们自己都不确定。
也许，以前的同学里，也有想要安慰她的人，只是不敢罢了。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小小才平静下来，哭过以后，小小觉得自己心里某些地方渐渐的亮了起来，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真诚的对着周围的每一个同学道谢，感谢她们听她倾诉，听她发泄。
一帮人被她弄的都不好意思了，打着哈哈催促着赶紧去食堂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