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死神与黄泉班车
黑暗领域。
莱纳里舒展开本质的形体，专注地倾听那道信号不良般断续、模糊的声音。
半晌，莱纳里终于能够确定，那道声音在说：
“救命啊——”
emmm……
人形的上半身从一团抽象的肢体中凸出，莱纳里伸出一条触肢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片刻后，她放弃思考，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毕竟，在情报不足的前提下，再怎么猜测也只能是猜测。
……
混沌，虚无。
这是莱纳里顺着“声音”提供的微弱连接抵达另一端时的第一感受。
嗯，是自己的主场，环境舒适得跟回家了似的。
到了这里，“声音”终于变得清晰，莱纳里也终于能够分辨出来，那道“声音”究竟属于谁。——老实说，这让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那是塔洛斯，本体的塔洛斯，怪谈“死神”。
……
莱纳里是在一辆无声行驶在虚无中的破烂班车里找到塔洛斯的。
她缩小了体型扒在“黄泉班车”的车顶，垂下一条触肢化作人形的上半身，隔着没有玻璃的破旧车窗，诧异地询问坐在驾驶座上把着方向盘的塔洛斯：
“你怎么和这玩意杠上了？”
“……意外。”塔洛斯沙哑、机械的声音闷闷地响起，细听还能听出些许尴尬。
莱纳里挑了挑眉：“说说？”
“我的分身不是开了家餐厅吗？不久……好吧，在这里时间感非常模糊，我也不清楚具体过了多久……总之，我的手下有个非常欣赏的厨师，在一次下班回家时，误入了‘黄泉班车’被带走……”
“……所以，你想把他或者她找回来？”莱纳里诧异道。
“不，我非常清楚被‘黄泉班车’带走的凡人会迎来什么结局。”塔洛斯否认道。
“那……”
塔洛斯略一迟疑，越发尴尬地说道：“我只是……嗯，只是气不过……”
“……结果，你们互相卡住了，谁也干不掉谁，谁也挣不脱谁，只能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永无止境地游荡？”莱纳里有些无语地确认道。
“是的……”塔拉斯以沙哑、机械的异质嗓音气弱地说道。
“……”莱纳里沉默片刻，缓缓地说道，“我很好奇，你的性格不该如此‘冲动’、‘莽撞’。”
“……确实不是。”
“那么，是什么导致了你现在这个窘境？”莱纳里问道。
出乎意料地，塔洛斯沉默了很久，久到莱纳里以为祂不会回答了，那极具辨识度的独特声音才呢喃着响起：
“越是自我补完，我便越加意识到，我是一个‘错误’。”
“而一个基于错误的底层规则诞生的存在，越是进化，便距离‘正确’越远……”
“‘错误’是没有‘未来’的。”塔洛斯苦涩的说道，“绿星不会允许，一切秩序存在都不会允许……多元宇宙近乎无穷，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于是，你自暴自弃了？”莱纳里叹息着说道。
“有那么点意思……”塔洛斯闷闷地说道，“但我终究是不想死的……”
车窗外，倒挂着的莱纳里点了点头：“不想死就好办了，你等会，我帮你问问。”
“……？”塔洛斯的骷髅脑袋上逸散出一阵迷茫的情绪。
……
莱纳里的识海深处。
莱纳里呼喊道：“光辉！光辉！光——”
“我在。”光辉之理的意念从识海深处上浮。
“情况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能帮忙吗？”
“不能。”
“……呃？”
“祂的自我于不断堆积的错误中诞生，于不断膨胀的错误中成长，祂全部的存在都基于错误，一切修正错误的手段都是在杀死祂，我帮不了。”
“……那汪宝呢？”
“也帮不了。”
“……”莱纳里沉默了。
片刻后，莱纳里说道：“呐，光辉，我这个‘怪谈’，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你并非真正的错误，只是披上了一层错误的外衣。”
“……真的帮不了祂们吗？明明我麾下养了那么多怪谈……”
“那些‘怪谈’，本质是你力量的延伸，与你一样只是披上了一层错误的外衣。”
“可是……”
“汪宝对你的畏惧从未停止过，不是吗？”
“……”
“修剪呢？慢慢地修剪、替换的话……”
“没有区别，只是将杀死祂们的过程无限拉长罢了。”
“……”
沉默许久，莱纳里不甘心地再次询问道：“真的不存在任何希望吗？”
“只是‘希望’的话，自然是存在的。”
“？！”
“自我蜕变，从错误的花中结出正确的果，这是祂们唯一的希望。”
“从错误的花中结出正确的果……太渺茫了吧……”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次一级的、谈不上希望的希望。”
“是什么？”
“一是向你臣服，以毁灭后的残渣糅合新生，类似卢卡斯。”
“二呢？”
“二是向我臣服，拆碎后重新拼合。”
“这和向我臣服有什么区别？”
“我执掌着创造的权能，能将祂们的意识拼得与之前几乎一模一样。”
“最终又回到了哲学问题么……”
“所谓的‘自我’，本就是暧昧不清、边界模糊的东西。”
“……可惜了，以我们的位格，是与不是，太过一目了然……想自我欺骗都没办法呢。”
“但祂们本身不会认为有区别……你为何要如此在意祂们的‘自我’是否还是同一个呢？一切都将归于你，不是吗？”
“……正因为一切都将归于我，我才更加在意啊。”莱纳里喃喃着说道，“毕竟，一切都将归于我。”
……
在识海中与光辉之理的交流，并没有耗费莱纳里太长时间。
知晓了意料之外的知识，莱纳里情绪低落地将光辉之理的答复转告给了安静等待的塔洛斯。
“‘从错误的花中结出正确的果’么……”塔洛斯自语般重复道。
“抱歉，我帮不了你……”莱纳里歉意地说道。
塔洛斯摇了摇头：“你可是‘终将吞噬一切的黑暗’啊！老实说，当初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差点没吓死我……”
“……”莱纳里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
“说实话，仅仅是‘希望确实存在’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鼓舞我了……”塔洛斯轻声说道，“哪怕那希望无比渺茫，只要它确实是存在的，我就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