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社团节结束，就是清明节放假了。
许宏实在回不来，方兰就带着方旗回了老家，许晓飞在同学家住。
小村镇里房子一排排的，都是矮矮的平房。这几年在改善，每家每户都变成了一清一色的白墙黑瓦，墙上还画了画。镇上的老人都坐在门口摇摇椅子磕嗑瓜子，在他们来的时候挥一挥手表示欢迎。
方兰跟几个买特色美食的阿姨们聊了两句，就带方旗去了山上。他的父母葬在山顶的位置，两人提着贡品什么的爬的气喘吁吁才到。
“听说底下我们小时候住的村子要变成旅游景点了。”方兰戴上手套开始给坟头除草，“挺不错的，你爸妈听到也会高兴。”她说着，眼眶有点红。
方旗没说话，默默的拔着杂草。
方兰忙活了一会儿，让方旗拜了拜他们，放上了贡品也就下山去了。留下方旗跟他的父母独处。
方旗在墓碑前蹲下，盯着上面笑的开心的两口子，笑了，但眼里泛着泪花。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爸，妈，我今年也回来了。不知道你们还过的好不好。”声音有些沙哑。
“我还在留长发，小姑他们搬家了，我们住到大城市里去了。条件可好了，我们住的地方特别大，比以前的家大多了。”
“我不怎么打架了，但抽烟还是戒不掉，让你们失望了。晓飞长高了不少，当年你们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孩呢，现在都特高一个了。”
“我现在学习好起来了，多亏我一个新朋友。他对我可好了，就是话特别多，搞得我想打他。林跃也一直在联系，他下个月还要来看我。”
“姑父虽然不怎么喜欢我，但对我还是不错的，我有吃有喝，过的还挺开心。小姑对我真的很好，把我当她儿子看，有时候对我比对晓飞还好。”
“你们在这里肯定很孤独吧，我今天多陪陪你们，多跟你们讲讲话。我还参加了一个摄影社，可不错了，你们要是在的话还能给你们拍照片。”
……
方旗说了很多很多，蹲着得有个一两个小时，天都有些黑了下来。他站起身的时候，甚至都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了。
底下的村里亮起了灯，配着郊区才能看到的星星，有一种格外的宁静。草丛里各种虫子在进行大合奏，甚至还有几只不知道从哪个池塘跑出来的蟾蜍。
方旗又看了他们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还是哭了出来。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就匆匆下山去了。
回到村里，他找到了自己家的房子，推门进去。房子很小，一楼就一个在楼梯下面的灶台，一个卫生间和一张桌子，还有几个柜子。二楼就是两张小床和一个衣柜，其他空无一物。
“回来啦，跟你爸妈聊了不少吧。”方兰正在炒菜，整个屋子里都是油烟味儿，“洗洗手吃饭了。”
“姑，你能不能下次给这里装一个油烟机啊。”方旗一边用手在鼻子前扇着风一边咳嗽，“这烟太大了。”
“哎哟，又不经常住，忍一忍忍一忍。”方兰把菜扒拉到盘子里，又端到桌上，“快点，吃饭了。”
方旗洗完手，打开窗透了透风，才坐下来吃饭。
“你跟你爸妈都说了什么啊？”方兰一边给方旗夹菜一边问。
“就说了我们搬家之类的事。”方旗说。
方兰的眼眶又红了：“好，好。每年就见一次，多说说，多说说。”
方旗吃完饭，洗了碗就出门溜达去了。
村里这个点儿都没什么人了，大家都坐在家里围在一起吃饭。经过某些房子的时候还会传来狗叫。
方旗拖沓着步子走，半个多小时到了田埂边。
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出麦子青葱的颜色，只能听见叶子摩擦发出的“沙沙沙”声。上空居然还有几个萤火虫，和地里农民身上绑着的稀稀拉拉的灯遥相呼应着。
方旗脱了鞋拎在手上，往田埂上走去。
这几天都没怎么下雨，土地本应该是干燥的，但估计是被水浇到了，有一种黏黏腻腻的湿润。这种土地踩上去会有“咕叽咕叽”的响声，土壤会争先恐后的挤进脚趾头之间的缝隙中，搞的一脚都是泥。
田埂上还时不时的钻出来几只蚯蚓，爬过几颗爬虫。方旗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走着，走到了麦田的尽头，再走回来。
“哎哟，这不是那个方家的孩子吗！”一个农民抬起头来，脸上带着黑夜里都能看见的红润，“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叔叔。”虽然方旗根本不知道这是谁，还是笑着回话。
那男子也冲他笑笑，又俯下身子去忙事情了。
方旗走回路上，发现自己一脚的泥也穿不了鞋，索性就这么赤着脚往前走。
前面是一个挺大的湖，但好像是私人的，被用铁栅栏围起来了。里面养着鸭子，还有几只在湖里游着，大部分都在岸上打盹。
方旗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脚上的泥都干的裂掉了。方旗把它们都掰下来，又走回家。
回到家里，方兰已经上楼睡觉了。方旗蹑手蹑脚的去洗了个澡，狠狠的搓了搓脚底板，也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方旗刚写了会儿作业，就被拉去见了他的伯伯。
伯伯叫方渊明，是方旗父亲的弟弟。一开始方兰接应不了方旗的时候，方旗还在他这里住了个大半年。他对方旗挺不错的，每次清明节方旗回来就会去看他。
他还有个孩子叫方琳，就比方旗小一岁，但因为方旗休学过一年，两人在上同一个年级。比方旗还要叛逆，打架进警察局好几次，年纪轻轻就有了案底。对学习不抵触，但确实写不出来。但对方旗态度不错，就是平时是个刺儿头。
“哎哟，小旗又长高了。”方渊明笑呵呵的把方兰和方旗迎进门，“妹妹，你也是辛苦了，把小旗养着么好。”
“没有没有。”方兰摆手。
方渊明拍了拍方琳的背：“方琳，快点，叫姑姑和哥哥。”
“姑姑好，方旗哥好。”方琳懒洋洋的说完，就坐下来在沙发上玩手机。
“你们搬新家了吧？怎么样？”方渊明也一拍大腿坐下，“大城市应该好很多吧？”
“不错，挺不错的。我们小旗还交到了不少朋友呢！”方兰笑着摸了摸方旗的肩膀。
“那挺好啊！小旗学习怎么样啊？”方渊明说。
“挺好的，伯伯。”方旗说。
方琳不耐烦的站起来：“爸，我进房间里了。”说着就往楼上走去。
“行，要么让你哥也跟着去吧，你们两个聊聊。”方渊明冲她说。
方琳看了方旗一眼，没说话，默认了。方旗也就起身跟上。
到了楼上，方琳推开房门就坐在床上抽烟。
应该是那种街边卖的劣质烟，没什么牌子，劲儿上头但是烟味儿可大，十分呛人。方旗进来之后，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方旗本以为方琳的房间会和以前一样乱，但没想到今年还挺整齐。地上也没有酒瓶子烟头到处堆，书架上还罕见的放了几本书。
“整理过了？”方旗坐在书桌椅上，打量了一番她的房间。
“那当然。”方琳有些得意的吐出一口烟，“哥，抽不？”
方旗现在心情还不错，就谢绝了。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坐着。
这小破楼隔音不好，能够听见楼下大人聊天的笑声。方旗还是被搞的有些烦了，问方琳要了一根烟。
方旗刚点上抽了两口，方琳就问：“哥，大城市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根本没出过这个城。”
“大城市就是很干净，然后有很多高楼。”方旗眯了眯眼，说，“说实话，我还是喜欢小地方。逃课方便。我这开学来一直矜矜业业的上课呢，就在休息的时候逃出去了两次。”
方琳听完，笑了起来：“哥，你变了。”
“挺好。我真不想让小姑再失望了。”方旗吐出一口烟。
方琳没说话。
两人你一口烟我一口烟的，没过一会儿屋子里就满是烟雾。方琳连忙起来开窗，把烟扇出去了些，这才好了一点。
窗户一开，外面吵闹的声音就都灌了进来。
因为就住在路边，那些汽车的喇叭声隔着窗户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打开窗户就真的吵得很。底下还有小摊小贩推着个推着到处叫卖，车轮子硌在石头上，转的时候发出吵人的声响。楼底下还有妇女跟丈夫吵架，骂街的脏话真的是不堪入耳。
方旗恼的想起来狠狠的踢两脚墙壁，但最终还只是抽了两口烟。
“小旗啊，走…哎呦，别抽烟了，赶紧掐掉掐掉。”方渊明推开门，捂着鼻子摆了摆手。
方旗把烟掐掉了，方琳还继续抽着。
方渊明也懒得管这个不学无术的女儿：“走吧小旗，有空再来玩奥。”
方旗冲他笑笑，又回头对方琳挥挥手。
方琳这才把烟掐了，冲他挥手。
出了方渊明家，他们回去整了整东西，就回家了。
方旗又写了一天作业，回到学校，于含清正趴在桌上玩手机。
“玩什么呢？”方旗放下书包，凑过去看了一眼。
“弱智的拼单词游戏。”于含清把下巴垫在桌子上，说。
“于哥可爱学习了。”徐城浩掐着一个阴阳怪气的调调说话。
“滚，我是真的没有游戏玩。”于含清推了他后脑勺一把。
方旗觉得有些好笑：“那么多游戏可以玩，还有什么消消乐啊连连看啊，结果你就玩这个？”
“我不会玩游戏。”于含清说。
“行吧，大学霸。”方旗把作业拿出来，整了整放到后柜上。
于含清专注于拼单词没有理他。
晚自习的时候，于含清难得的还在玩手机。
方旗凑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吐槽：“妈的，你怎么还在玩这个傻逼游戏？你冒着被收手机的风险来玩这种游戏？这么爱学习就去看书啊！”
于含清没理他，方旗也就索性睡觉了。
睡到晚自习结束起来，两人整理了一下回到宿舍。
于含清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医生说可以自行洗澡了，方旗也不用天天红着个脸帮他擦背。但是方旗还是要帮他换衣服。
“不是吧，你还怕？”于含清透过洗手池上面的镜子看见了方旗通红的耳根，笑出了声，“还是你害羞啊？你喜欢男的？”
“妈的，我说了我不喜欢男的我不喜欢男的！你他妈就闭嘴一会会有这么难吗？”方旗愤愤的用力的扯下来了于含清的衣服。
“行行行，不嘲笑你了，还得要你帮我换衣服呢。还有一个月，辛苦你了奥。”于含清说完也就乖乖的闭嘴了。
“操。”方旗骂了一句，“剩下的自己弄。”说完就回床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