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嫁进行时(十八)
望着熟悉的道路,商枝不免有些头疼,竹苓坐在她身边也是一脸难看。
“小姐,你说这皇后娘娘是想做什么,三番两次召你入宫。”
商枝摇头,不知该如何同竹苓讲述,竹苓那天只见着自己被皇后下了药,再详细就不知晓了。
距离上次入宫不过五日,皇后又派来宫人,说宫中无趣,想同她说说话。
皇后有令,她不得不从,可宁渊又曾说过不让她去坤宁宫。谁的话她都不得不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恰逢今日宁渊有事,他前脚出了府,后脚便有人带着威胁上门来了。
商枝坐上皇后准备好的马车,再次前往坤宁宫。
到了熟悉的北门口,说来巧合,她竟又瞧见了温阡。不欲多接触,商枝点头示意转身便上了另一辆马车。
温阡却是亲自走过来,随着马车滚动,有一声低低的“抱歉”随风传来,入了商枝的耳。
“呵。”商枝权当没听见。也是,温阡作为兄长又岂不清楚自家胞妹的脾气,她去坤宁宫遭受的一切,怕也是在那人的意料之中。
可在温阡眼里,还是自家胞妹为重,她受什么伤又与他何干?
马车停在宫门口,竹苓反抗不能被拉进偏殿,商枝垂眼独自走进熟悉的大殿。
不同以往的空无一人,温岚早早就坐在位置上等着了,见商枝走进来,嗤笑道:“宁王妃可真是贵人事多啊,本宫三请四催才肯出现。”
“娘娘言重。”商枝面无表情地行礼,低头间,有发丝垂落,露出白皙的脖颈。
温岚慢条斯理地走下来,欣赏着她卑躬屈膝的画面,视线扫过那抹白皙,上方若隐若现点缀几处红痕。
“这是什么?”温岚面色一变,眼睛被那红痕所刺痛,皇后仪态全被抛到脑后,手攥上商枝的后领。
凑近了,那红痕愈发显眼。
“他碰你了……他、他怎么敢能?”温岚满脸不可置信,“你凭什么?”
手上失了力道,商枝被她推倒在地。
“彩棠。”
彩棠心领神会:“是,娘娘。”
“你要做什么?”商枝神色戒备地后退几步。
“蠢货。”温岚站在原地,轻蔑地看着她。都入了坤宁宫竟没做好准备,还如此天真。
要是早些年遇见阿渊,怕是早就死于非命了。
当年的皇宫可不像如此这般,而是个吃人的牢笼,活在其中,谁都有可能是害死你的敌人。
她不甘心,自己陪了阿渊这么些年,最困难的岁月都过去了,却比不上一个出现不过几天的女人。
“也罢,傻人有傻福。”
语罢,她转身坐回椅上,示意彩棠等人动手。
……
欣赏够了商枝狼狈的姿态,温岚有些意兴阑珊,走到瘫在地上的商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今日本宫从未召你入宫……若是有人攀扯到阿渊面前,偏殿那丫头也不必出现在上京了。”
温岚虽然疯,却还没有彻底疯掉,知道这事闹出去会惹宁渊不喜,却又实在厌恶商枝,便寻了不少毒药,皆不致命,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偏偏药效过后,浑身无一伤口,想告状也没有任何证据。
“本宫乏了,全下去吧。”温岚从商枝铺了一地的乌发上踩过,手中的茶杯倾斜,茶渣全倒在商枝身上。
“啪——”茶杯落地,有碎片落到商枝眼前。
商枝迟钝地眨了眨眼,缩了缩满是冷汗的手指,避免被碎片扎到。
人都散了,殿内只剩了商枝。她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抬起随意擦拭全是冷汗的脸颊。
反正衣服已经被茶水浸湿,也不差这点汗水。擦完脸颊又仔细拍掉裙摆上的茶渣,理顺被踩乱的头发,竭力恢复体面的姿态。
因着余痛仍残留在体内,她动作极为缓慢。
缓缓蹲下身,拍掉最后一片茶叶,有眼泪自脸颊滑落,商枝紧咬嘴唇,不愿哭出声,失掉最后的体面。
她想家了。
京城很繁华,可没有一个角落是真正属于她的,没有一点光是照在她身上的。
殿下不允许她来见皇后,她自然不敢违背他的话,况且自己也清楚入了坤宁宫,不是轻易能出来的。
在她拒绝后,皇后派人送来了一只沾了血迹的木簪。
那是她杀人的证据,商枝的心顷刻便凉了,知道皇后是在警告自己,自己也不得不乖乖听从。
那木簪本该同着回忆一起被丢在一年前,她不知道皇后是如何找到的,可她不想被宁渊知晓他的妻子是一名杀人犯。
医谷出来的人,向来只会救人,可她却在出了医谷不久之后便亲自杀了人。
商枝记得,那天是个阴雨天,雨势极大,天空暗沉地同被泼墨了般,竹苓孤身一人去寻找食物,脚扭伤的她则蜷缩在山洞里等着她。
在她昏昏沉沉间,有手摸上了她的身体,她被厚重的呼吸声惊醒,在昏暗的山洞里模模糊糊瞧见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令人作呕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男子□□着就要压住她。
商枝脚受了伤,如同砧板上的一块肉,逃路全被堵死,有恶臭的气息呼在脸上,耳边传来衣帛撕裂的声音。
后来发生了什么,商枝已然记不清,只依稀记得混乱中手摸到了一个物件,戳在了那人的脖颈处。
她在医谷长大,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让人致命。
男人倒在她身上,好多血、好多血全喷在她脸上、身上。
她手中死死攥着那把木簪,很久才敢挪动僵住的身子。
后来,竹苓同她一起把那人拖到洞外埋了,木簪则被丢在洞里……
良久,商枝起身,踉跄着朝门外走去,推来大门,天上笼上一层黑雾,四周点起了宫灯。
“小姐。”见人出来了,一直被拦着的竹苓也被人放开,从偏殿里飞奔过来。
马车里。
竹苓蹲在商枝身前,伸手便要掀她衣袖。商枝侧身躲开:“怎么了?”
竹苓眼眶红着:“小姐,她是不是又给你喂药了。”
虽是询问商枝,语气却是肯定的。
为了能够护住商枝,竹苓从小便跟着谷主习武,耳力自然不一般。哪怕商枝已经竭力压抑,她在偏殿却还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满是痛苦。
“给。”竹苓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
也不问是什么,商枝毫不犹豫便拿过来吞进去,药入口即化,流入喉间。顷刻间,身体所有的痛便消失无几。
“这是根据那个所做的?”
竹苓点点头,哽咽道::“都怪我,才、才让你痛了那么久。”
她同小姐自小便有一个习惯,因着她是个药痴,很喜欢自己炼药,小姐又是个药罐子,谷主经常会从外间寻很多奇药。
小姐总会留些给她,她再依据那些药去改善,提高药效。
温阡给的那颗解药商枝在入口时,借着袖子的遮挡留了点碎屑。
竹苓靠着那点碎屑炼出比其效果更好的解药,来之前商枝服了一颗,谁知温岚今日除了喂她熟悉的药丸,灌得药液却是另一种。
这是谁都料不到的,商枝根本就不怪她,要怪就怪自己胆小怕事还是来了宫中。
到了北门处,下了马车,有熟悉的人靠近,是温阡。
他竟然还在。商枝望着他,有些不解。
温阡也在看着她,眼里是纠结与痛苦,极为艰难地说了一句:“抱歉。”
又是这句,商枝心底厌烦,面上却不显,朝着温阡点头示意,转头就要上宫外的马车。
“宁王妃……”温阡看着那瘦弱的背影,鬼使神差喊了一声。
商枝回眸看过来,他却嗫嚅着说不出话。
“将军可否帮我一个忙?”商枝摸着袖中的玉佩,这是她出门之前顺手带来的,也说不清是何种想法,她还是开了口。
温阡看着那块玉佩有些意外,却还是走了上前:“宁王妃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帮我处理一件事,关于死人的,将军可愿意。”商枝站在马车上垂眸看着温阡。
她衣裙仍未干透,裙摆落了些擦不掉的污渍,头发也有些脏污,可温阡抬头望去,却恍了神。
他没有问具体是何事,点头便答应了。
商枝将玉佩递给他,三言两语说了那件往事,面色平静。
当事人说得毫无起伏,听得人却难得情绪外露,温阡目光沉了一瞬,没接过玉佩:“王妃不必担忧,这事我定会摆平……至于玉佩,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留着吧。”
玉佩晃荡了一下,商枝将它收回袖间,看着温阡,笑了:“有劳将军。”
言毕,转身进了马车。
她不愿意宁渊知晓这事,也不愿让温岚握着这个把柄受人胁迫,便只好借温阡之手解决。
回到宁王府,是商枝适应的环境,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走进屋内,宁渊已经坐在桌前等了许久。
见她浑身狼狈,宁渊面色微变:“听下人说你出去了,怎么弄成这般模样,可是遭欺负了?”
“没。”商枝摇头,鼻子微酸,“成日待在府内有些闷了,我就想着出去走走,不小心跌进水坑了。”
“有没有受伤!”宁渊拉过她拥在怀里,伸手就想检查。
“没受伤,只是衣服脏了。”
宁渊发现她眼眶有些湿润,误以为她是因为衣服被弄脏而委屈,轻声哄道:“脏了就脏了,不过一件衣服,你若喜欢我再给你买几件一模一样的,可好?”
“……好。”商枝靠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