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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嫁进行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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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苓被商枝留在院子里收拾残局,她把铜盆里的灰烬妥善埋好,这些东西是不能让其他人看见的。

    寒衣节也被称为秋祭,在这一天需祭祀先祖,烧寒衣。但上京这边有个忌讳,头三年不能为逝者烧寒衣冥纸,认为会带来霉运。

    她与小姐现下寄人篱下,本就仰人鼻息,秦家大夫人素来不喜自家小姐,要是知晓了这件事,还不知该怎么磋磨自家小姐的。

    竹苓将灰烬埋在了院子里的桂花树底下,还细心地洒了不少泥土落叶掩盖痕迹。

    妥善处理好后,竹苓才意识到一件事,商枝到现在都还未曾回来。

    竹苓面色一变,转身便跑出院子。出了院门,四周一片昏暗,一个人影也无。

    “小姐!”

    “小姐!”

    ……

    竹苓找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商枝的身影。她朝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主院看了又看,一咬牙朝主院跑去。

    她走了才没多久,秦怀远就抱着商枝从相反的方向走出来。

    商枝已经烧糊涂了,窝在秦怀远怀里发出不安的呓语,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秦怀远低头瞧了她一眼,见她脸颊红得不正常,不由步伐加快。

    秋斋院院门大开,院里堆积了厚厚的落叶,踩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秦怀远抱着人走进屋内,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他不由死死皱起眉头。

    商枝平日里就是这样生活的,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

    回想着方才一路进来所见,这秋斋院竟是比那下人住的院子还要破旧荒凉。

    秦怀远将怀里的人放到床榻上,生疏地为她盖上被子,停顿了片刻又抬手以手背覆在商枝的额头上。

    好烫。

    “少、少爷,郎中请来了。”轩童拉着两个老郎中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内。

    “好。”秦怀远起身示意郎中过来,自己则走到一旁看着。

    “轩童,去把吴管家给我叫过来。”

    轩童刚刚跑了一大趟,气都还没喘匀,听见这吩咐下意识抬头望去想喊累。头抬到一半冷不防看见自家少爷脸黑得和锅底一般,轩童打了个哆嗦,脚底抹油立马溜了。

    有风从门口灌进来,秦怀远被吹了个正着,他沉着脸就要喊下人关门。

    话将出口时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他有些气急的坐下,倒了杯茶想暖暖身子。

    茶水一入口,秦怀远脸色更难看了。他勉强咽下去后,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不肯再喝第二口。

    这茶不仅是凉的,还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陈茶,一股子发霉的味道,也不知道商枝是怎么管教下人的,什么东西都敢往主人桌上送。

    郎中为商枝看了病,开了药方便离去了,屋内只剩下了秦怀远和睡着的商枝。

    秦怀远遵着方才郎中的嘱托,端了盆凉水过来,拧了块湿帕子搭在商枝的额头上。

    许是郎中扎了针,商枝的脸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煞人的红,而是恰到好处的淡淡绯意,晕在白皙的脸颊上,美得不可方物。

    她就是用这种无辜的外表三番几次做出陷害芸娘的毒计,亏得芸娘还一心为她辩解。

    秦怀远一想到曾经自己对这种女人动过心就觉得作呕。

    要不是,要不是因为芸娘,他如今何必压着恶心来接近这人。

    轩童的喊声拉回了秦怀远的思绪,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沉沦,秦怀远顿时拉下脸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吴管家带着满头的汗惴惴不安地站在院子里,脑子里疯狂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干了什么惹到大少爷的事。

    他本来在屋内睡得正香,谁知轩童一言不发就跑来敲门,拉着他就往这秋斋院跑,说是大少爷有事找他。

    这商家女不是早已被大少爷所厌弃,好几个月都不闻不问的,也不知大少爷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这秋斋院这位的存在。

    秦怀远站在门口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院子里的吴管家,不带一丝情绪道:“你可知我为何喊你过来?”

    吴管家敏锐地察觉到大少爷的语气变化,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张口就要求饶。

    “轩童,去把赵婆子也喊过来。”

    “……是,少爷。”

    ——

    翌日。

    商枝察觉到有人在摸着自己的额头,慢吞吞地睁开眼就看到了双眼红肿的竹苓。

    见她醒了,竹苓顾不得手里的帕子,整个人扑上去搂住了商枝,声音里是满满的后怕。

    “小姐。”

    商枝有些摸不清状况,却还是顺着竹苓的力道回抱住她,下意识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竹苓平复心情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回脚榻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商枝,生怕她又像昨晚一般怎么也喊不醒。

    “我是怎么回来的?”商枝靠在床头,拧着眉怎么也回忆不起自己回来的经过。

    一提到这个竹苓又想哭了:“是大少爷把小姐带回来的,您昨夜一直反反复复发热,郎中跑了好几趟,我、我还以为你……”

    剩下的话竹苓怎么也说不出口,只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商枝。

    商枝幽幽叹了口气,竹苓还是这般爱哭。也罢,她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爱哭也没什么。

    商枝既然醒了,竹苓就不似方才一般六神无主了,又恢复了平日的神采奕奕,蹦蹦跳跳地就要去给商枝端药。

    人走了,商枝把右手搭在自己左手上,为自己诊脉,目光随意扫了眼屋内布局,不过一眼就令她顿住了。

    方才她注意力全在竹苓身上,眼下才注意到屋内翻天覆地的变化。

    破旧的桌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奢华的雕花梨木桌椅,不远处还安置了一张雕花细木美人榻,架子上还摆上了两个青花白地梅瓷瓶。

    这倒比她初来秦府时用得还要贵重了。

    商枝是去岁九月从吴城赶来投奔秦家的,那时她家的消息还未传到秦家人耳里,秦家人对她可谓是和善至极。

    见她带着竹苓两人形容狼狈,似遭了一场大难,秦家大夫人张口闭口就是心肝受苦了,还将她安排到了离主院不远的碎玉轩,挨着秦怀远的修竹阁。

    那时候的秦怀远也还没有遇到芸娘,对她这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妻,虽谈不上热切,却也是关照有加的。

    那段时间她是真的觉得爹娘当年没有救错人,所托的皆是良人。

    谁知神医谷被灭门的消息传到秦家后,一切就变了。

    一向心善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大夫人像变了个人一般,话里话外皆是神医谷当年那点恩情算不上什么,说她这些时日受了秦府百般照顾,要学会心怀感恩。

    秦家家主看向她的眼神也带着不加遮掩的嫌弃,好像她是来吸附秦家的吸血虫一般。

    平日里总来找她说知心话的秦家姐妹也不见人影,只有秦怀远时不时来找她说说话。

    她以为秦怀远是不同的,毕竟他看自己的眼里总是写满了温柔,会因为秦夫人的冷脸大半夜买糕点来安慰她。

    一无所有的商枝除了竹苓再无其他,因此这一点点的温柔足以让她沦陷,并无法自拔。

    商枝为了这点温柔,可以忍下秦大夫人每日的冷嘲热讽,可以忍受过往从不曾经历的孤独,每日守在碎玉轩,一心等着秦怀远的到来。

    记不清是从哪一日起,秦怀远来得时间越来越晚,走得越来越早,直到最后,一连好几日都不曾来。

    既然秦怀远不来找她,那她便主动去见他吧。

    商枝孤身一人去了修竹阁,还未进去就听见了几个小丫鬟的八卦之话。

    原来秦怀远这些时日都往楚楼馆跑去了,听说迷上了那里面的一个歌妓,甚至不顾父母的反对要将那名歌妓赎身带回府里。

    听了那些话,商枝瞬间便懂了这些时日秦怀远在她面前的心不在焉究竟是为何。

    她生平第一次对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产生了名为羡慕的情绪,羡慕她获得了秦怀远毫无保留的喜爱。

    不久之后,她便亲眼瞧见了那传闻中的歌妓。

    秦怀远对她可真宠啊,价值连城的首饰衣物如同流水一般送到歌妓面前。

    甚至在那歌妓说看上了自己的碎玉轩,秦怀远也不过犹豫了一瞬便让商枝搬去了秋斋院。

    秦府下人惯会捧高踩低,眼瞧着大少爷有了新欢,对商枝这个名不副实的秦家大少爷的未婚妻的身份更是嗤之以鼻。

    秋斋院鲜有人踏足,是秦府荒废已久的院子,据说这里前几年死过一个姨娘。

    秦府根本没有下人愿意来这里,那歌妓不过稍稍几句话人便跟着跑了,独留商枝和竹苓两个人在秋斋院住了下来。

    商枝陷在回忆里脱不了身,为此竹苓端着药进来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仅着一身薄薄里衣,呆呆地坐在床榻上的场面。

    她快步上前,伸手在商枝眼前挥了挥。商枝被面前突然出现的手惊得回了神,有些小埋怨的看着竹苓,娇嗔道:“做什么如此不稳重,吓我一跳。”

    竹苓走去一边拿了件狐裘,调皮地朝着商枝吐舌头:“我不是看小姐你在发呆嘛。”

    “这屋内是怎么回事?”商枝被她逗笑,任她为自己披上狐裘,转而问道。

    她这话一出,竹苓可就来劲儿了,脱了鞋就和商枝挤到床上去,小嘴开始叭叭个不停,说着秦怀远昨夜的事迹。

    听了她的一番长篇大论,商枝从里面提取了几句重点,总算搞清楚了这些来龙去脉。

    原来昨夜秦怀远送她回秋斋院,一进屋就发现一个下人也没有,家具摆件也破破烂烂的,想喝口茶也是冰凉的陈茶,连杯热水也找不到。

    秦怀远一怒之下就派了身边的小厮轩童去请了吴管家和赵婆子来。

    秦怀远大发雷霆,两人当着府内下人面被重重责罚了一番,赏了二十仗,可谓是丢了极大的脸面。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两人叫喊得有多大声,可解气了!”

    竹苓说得眉飞色舞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要知道平日里就是因为有那两人的吩咐,她和小姐日子才会过得如此凄惨。

    商枝有些讶异,她还以为秦怀远不会再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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