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火
月亮已经升起来，陌野看了看窗外，不由得有些焦急。
长安城每天都有宵禁，从晚上8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六点，基本上是从天黑到天亮的时间，就不允许居民外出了。
这倒不是因为害怕长安城里出现动乱什么的，而是因为在长安城刚刚建立那会儿，防御设施还没有那么完善，经常会有飞行妖兽趁夜黑的时候从半空中潜入，然后趁人类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袭击。
那时候长安城里经常会有居民在晚上受到妖兽的袭击，有些大胆的妖兽，甚至会闯入人类的家里，将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妇孺直接抓走，给长安城内的居民带来了巨大危害。
所以后来政府专门在夜间设置了巡逻警队，同时也下禁令不允许居民在夜间外出，除非有急病、生产等特殊情况，否则的话，一到夜间居民们就必须待在家中，否则就会受到严格的处罚。
陌野中午吃过饭就到了警察局来报案，可是他没想到警察局对欧阳信的案子竟然这么重视，一直将他留到晚上，看样子好像是不抓到欧阳信就不会罢手似的。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欧阳玉瑚说过的，有人可能会借着欧阳信这件案子对欧阳家下手。
莫非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可是陌野现在也没办法，那个胖局长一直不允许离开，说要请到欧阳信之后马上和他对质，欧阳家是长安城的名门望族，事关欧阳家的清誉，他不敢怠慢。
就这样，陌野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也不知等了多久了，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彻底暗了，月亮也升起来挂在了城墙的上边。
终于，那个胖局长拖着满身的疲惫回来了，无力地瘫坐在陌野的面前。
“抱歉。”他一边擦着脖子上的汗，一边对陌野说到：“我们派了很多人到处去找欧阳信，可是他一直没有回家，在城里也找不到他，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按理说长安城虽然不小，但也不大，如果是警察局真心要找的话，不会那么半天都找不到一个人。
不过陌野怀疑欧阳家可能故意把他藏了起来，而以城南警察局的实力，想进入欧阳家找人恐怕也没那个本事，所以他能够理解警察们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把欧阳信“请”回来这个理由。
只是陌野看了看窗外的景色，不由有些郁闷的说到：“既然找不到欧阳信，那能不能让我先回去？都这个时间点了，我连饭都还没吃，你们警察局不会一直把我扣到明天早上吧？”
那胖局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看了看天色，又说到：“你现在出去，恐怕已经宵禁了，要不这样吧，你先在我们警察局待一晚，我让人去给你安排晚饭，另外我们这里有值班室，你可以在这儿睡一晚上再回去。”
陌野也无奈，他这个时间点出去，肯定会被夜间巡逻的警队抓住。
巡逻警可不不会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逗留在深夜才回家的，他们只认通行证，像欧阳家那样的大家族，弄一张通行证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是像陌野这样的平民，那是怎么都找不到门路。
于是陌野也只好同意了胖局长的建议，先在警察局里吃了一顿晚饭，然后胖局长让人给他找了间值班室，简单的洗把脸之后就睡下了。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清早，陌野先到前台去询问了值班的警察，知道欧阳信还没找到，而且欧阳家那边也没消息之后，他就急匆匆的赶回了家里。
他相信欧阳信躲不了多久的，长安城就那么大，他就算躲又能躲到哪儿去？
除非欧阳家提前下手，把他送到了南山矿场，否则他迟早会被警察给找出来。
他现在只担心自己一夜未归，也不知道王婶和香香她们会不会担心。
但是就在陌野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距离自己家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又有些不对了。
只见本来应该是冷冷清清的清晨街道上，此时却到处都充满了急匆匆来来去去的人影，不时还听到一阵呜啊呜啊的声音，那是消防车或者警车鸣笛的声音，响彻整个贫民窟上空，伴随着人们急匆匆的步伐，好像发生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
难道是警察大张旗鼓的跑到贫民窟来抓人来了？
不对啊，欧阳信可是门阀子弟，就算警察要抓人，也应该是在欧阳家那样的富豪人家，怎么会跑到贫民窟来抓人？
而且陌野观察了一下，发现发出这种声音的是消防车，沿途不断有消防车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开出来，然后径直冲向他家所在的方向。
见到这一幕，陌野忍不住脚下越走越快，渐渐从走变成了跑，很快又从跑变成了一路狂奔！
他突然心里闪过一丝巨大的慌乱，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不好的事，压得他心里沉甸甸的。
可还没走到自己家熟悉的那条巷道，陌野就呆住了。
只见前方冒着浓浓的黑烟，他往日熟悉的一些街坊邻居们，正相互搀扶着站在街道的巷子口，一个个哭天抢地，大声的咒骂着什么，这些人每个身上都黑黢黢的，像是经过大火灼烧的痕迹。
见到这一幕，陌野再也忍不住了，急忙飞奔上前，抓住一个熟悉的街坊问到：“七叔，这是怎么回事，巷子里怎么了？”
那七叔回过头来，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中年人，此刻他脸上有些黑色的灰迹，像是经过炭烤一般。
“小野，你昨晚没在家啊？”他看着陌野，忍不住老泪纵横的说到：“你运气可真够好，昨晚咱们街道发生了一场大火，好多人都被烧死了，我们的房子也被烧毁了，我的天呀，我家里所有东西都被烧掉了，这以后还叫我怎么活啊！”
“啊？”陌野听到这话，顿时如遭雷亟。
他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听那七叔诉苦，他心里只有两个字：大火！大火！
莫名的，陌野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她有一种预感，这把火，恐怕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再也顾不上那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七叔，陌野赶紧撒腿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然而当他跑进那条往日熟悉的小巷时，却发现这里完全变了！
原本这条小巷就十分狭窄，巷子的地面也坑洼不平，偶尔下雨天还会污水横流，一般人都很难下足，可是此刻，这条狭窄的小巷却挤满了人群，全都是一些穿着消防员的服装抬着担架在那里走来走去的，箱子后面，本来是逼仄昏暗的棚屋，一排一排连成一片，让人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全都是一片破败灰暗的景象。
可是今天，穿过巷子之后视线好像突然一下子就亮堂了，原本那些鳞次栉比的低矮棚屋全都不见了，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片被烧焦了的残垣断壁，同时还有一些地方在冒着袅袅的烟烬，周围的光线，竟然因为那些棚屋的消失，一下子变得开阔了不少！
“香香？王婶？”
陌野见到这一幕，哪里还忍得住，连忙挤开那些来来往往的消防员和救护人员，发了疯一般冲向自己家的方向。
可是当他走到往日熟悉的那个地方时，却发现自家的小屋和旁边香香家的房屋都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一些烧焦了的木板、牛毛毡残迹，还有一些在冒着烟的灰烬。
“王婶！香香！”陌野忍不住放声大喊，朝着周围不断地张望。
过往的人看到他这番举动，也没有人留下来在意，因为周围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这一场大火，让半个贫民窟几乎都陷入了灰烬之中，一夜之间，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也有不知道多少人妻离子散。
此刻充斥在这个往日虽然逼仄但还算温馨的贫民窟里的，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恍如游魂一般麻木不仁的贫民们。
“王婶！香香！”陌野再次大声的呼喊，但回应他的，依然是周围连绵不绝的哭声和那些走来走去的消防人员冷漠的眼神。
“这位大哥，请问你知不知道那些获救的幸存者都被送到哪儿去了？”陌野无奈之下，只得抓住了一个过往的医护人员，满眼期冀的对他问到。
那医护人员轻轻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陌野的手，只得无奈的说道：“你到那边去看看吧，受害者的遗体和幸存者都暂时被安排在那边，情况比较紧急的已经先送到医院去了。”
他随手指了个方向。
陌野赶紧道了声谢，然后飞快朝着他所指的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那边有一个还算宽阔的广场，平时是用来给贫民窟的居民们活动用的，有简易的球场和健身设施等器材，陌野对此也很熟悉。
不过当他跑过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还算宽敞的广场，此刻已经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这些人有的躺在地上，不断呻吟，有的被医护人员搀扶着，正在接受简单的治疗，还有的……
直接就在脸上盖了块白布，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陌野心里一沉，连忙先走向那些正在接受治疗的人群，可是在人群里转了一圈，他还是没有看到香香和王婶。
他不由得越走越是心凉，等到把那些还喘着气的伤员都认了一遍，他的心已经快要沉到谷底了。
“不会的，香香她们不会有事的。”此时陌野只能依靠自我催眠不断地麻痹着自己，然后眼含热泪走向了那些脸上盖着白布的人。
他一张张掀开那些白布，只是祈祷着千万不要在这里看到香香和王婶，而那些白布下面盖着的脸孔，大多数都已经被烧得面目模糊，根本就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谁，陌野只能很认真的一个一个去辨认，不断冲刷的泪水却让他视线不断受阻，感觉越来越难以分辨。
但就在这时候，陌野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们都被烧得浑身焦黑，已经连最基本的身形都分辨不出了。
可是陌野看到其中较小的那具尸体手上，戴着一支黑曜石的镯子，他记得这支镯子，那是他成功入选神武军之后，为了庆祝自己走出贫民窟而专门给香香买的一件礼物！
这支黑曜石镯子是个二手货，是陌野从旧货市场里淘出来的，不过当香香收到这个礼物是她却很高兴，因为从小到大，这是她唯一拥有的一件首饰。
香香对这个手镯宝贝的不得了，平时每天都把它戴在手上，就连洗澡的时候也不会放下来，她说这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以后就算她死了，也会把这个手镯传给她的女儿，孙女，祖祖辈辈，当成传家宝一样珍藏。
可是当看到这个黑曜石手镯的时候，陌野再也忍不住，他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抓住那支烧焦的手臂开始放声大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陌野影响，周围那些同样在寻找亲人遗体的幸存者们，听到这悲从中来的哭声，竟然一下忍不住全都跟着哭了起来，一瞬间整个广场哭声大作，远远听上去就让人感觉肝肠寸断，情难自禁。
“先生，先生……”就在陌野对着那两具尸体痛苦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陌野含泪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医护人员，正尴尬的站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