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托孤
“别动，诶，别动……”看到手里头那颗珠子微微开始颤动，仿佛要从自己手指缝中逃出来一样，欧阳烈连忙出声安慰。
“唉，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没办法，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快要活不成了。”只见他犹如一位谆谆老者，正在安慰自己的孙儿辈一般无奈的对那颗珠子说到：“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不过我们欧阳家供养了你三代，我不能眼睁睁见着你毁在我手里。现在我快死了，我得想办法帮你找个新的靠山，跟着他你虽然委屈了点儿……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咱们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也不知道是那颗珠子真的能听懂他说的话，还是那珠子挣扎了一阵可能就挣不动了，当听到欧阳烈嚅嚅絮絮的那几句话之后，它竟然神奇地停了下来，然后再也不动了。
“诶，这就对了嘛。”欧阳烈老怀大慰，像是终于劝服了自己顽皮的孙子一样，开心地说道：“我知道这个小子弱是弱了点，但没关系，他还年轻嘛。再过几年，他说不定就跟我一样，也能成长为王级的强者，到时候你就不用压抑自己，完全释放出自己的威力了，莫欺少年穷嘛。”
“唉~”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颇为感怀地说到：“看到这个少年郎，倒是让我突然又回想起了几十年前的时光，那时候我俩也是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多好啊，我也是英姿勃发，郁郁葱葱的少年郎，你也是初出茅庐，充满活力的小年轻，想不到一转眼，咱们都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这么多年了……”
“老朋友，以后我走了，你也别太想我，安安心心的扶助这个少年郎吧，咱们欧阳家，以后就交给他了，还有你……”
说到这里，欧阳烈似乎再也忍不住了，言语中竟有了些哽咽，握住那颗珠子的手也跟着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而那珠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语，跟着颤抖起来，珠子里那个若隐若现的小兽趴在边缘哀哀的嚎叫，只是那声音实在太小，令人竖起耳朵也听不太清楚。
不过陌野却听到了。
因为他眼睛瞎了，所以只能集中精神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听觉上，却没想到，这样一来反而让他的听觉大大的提升了不少，所以他居然听到了空气中传来一种若有似无的小猫小狗般哀鸣的声音。
但这声音实在太小，若不是在这静寂的矿洞中，只怕被风一吹，就谁也听不见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陌野却感觉到十分神奇。
因为他在学校的时候，就被老师教导过，妖灵，其实就相当于妖兽以另一种方式生活在这个世间。
这种原理，就像是传说中人类的魂魄离开了身体，进而附身到别人的肉体上存活一般。
只不过人类的灵魂附体那叫“夺舍”，通常是你死我活，但妖兽的妖灵却想相当于寄生，和人类共享同一个身体，却又能和平共存。
当然，妖灵也不是完全无害的，事实上，妖灵和妖甲战士一样，本身都是可以成长的。
当妖灵成长到一定地步，而妖甲战士的肉身却没能跟上它的进度，那妖灵同样可能鸠占鹊巢，压倒宿主的意识从而占据宿主的肉身，然后把宿主也变成一个完全没有自主意识只知道杀戮和猎食的傀儡。
这就是通常所说的妖甲战士的“失控”。
失控的妖甲战士是十分恐怖的，他们既具有原本的力量，又觉有妖兽悍不畏死的特质，因此往往能造成极大的破坏，长安城历史上有过几次高阶妖甲战士失控的先例，每一次都给城市带来了巨大的损害，甚至因此死了很多人。
所以这也是妖甲战士为什么在锻炼妖灵的时候，同时也会锻炼自己的肉身，因为锻炼肉身，就相当于锻炼自己的意志，这会使妖甲战士拥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体内的妖灵，进而避免失控所带来的影响。
而欧阳烈体内的这颗妖灵，显然就得到了完全的控制，它甚至和欧阳烈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在知道自己将被欧阳烈剥离之后，居然产生了依依不舍的情绪。
可是欧阳烈并没有给它反悔的机会。
“去吧。”他幽幽地一声叹息，对那妖灵不舍的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老了，迟早有一天也会走到这一步的，而你的生命漫长无际，也许有一天，你还会接着进化，成为比妖王更强大的强者，我真希望能活着等到那一天，亲眼见证我们的梦想最终实现……”
嘴里一边说着，欧阳烈手底下的动作可一点儿也不慢，他将陌野额头上的鲜血涂满了整颗珠子，渐渐地，那颗珠子变得明暗不定，形态也跟着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只见它逐渐变化成一股雾气的模样，一点一点的渗入到了陌野的额头之中。
“集中精神，跟它沟通。”欧阳烈突然语气一肃，对陌野说到：“在你脑海中找到它的样子，然后请求跟它签订血誓，只要它同意了，你就变成真正的妖甲战士了！”
“是。”陌野不敢怠慢，连忙按照欧阳烈所说，精神内视。
只觉得一阵晕乎乎的天旋地转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陌野竟然真的看到了一片雾蒙蒙的景象。
之前他的眼睛是瞎的，所以只能看到一边无边的黑暗，但现在，这股黑暗中似乎涌出一股挥舞，弥漫了整个空间，然后他就感受到雾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好奇的靠近过去，发现雾气中突然多了一头奇形怪状的妖兽，这妖兽有这牛头、鸟翅、虎爪、熊身，它的眼眸漆黑，里面仿佛蕴藏着一种死一般的寂静，而它的身体却无比强壮，看起来一巴掌就可以把陌野拍成一滩烂泥。
这就是欧阳烈的妖灵本尊？
陌野知道，这肯定不是欧阳家的妖灵最初的模样，因为当初收纳妖灵的时候，是一个整体，但是在得到妖灵之后，欧阳家肯定花了很多年时间慢慢的炼化它，这其中，就不知道加入了多少其他的妖灵的灵体。
这些灵体相互融合，逐渐成长，最后慢慢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更诡谲的技能，但与此同时，它的外貌也跟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炼化越多的妖灵，其模样变得越是古怪，有些妖灵看起来甚至就像是某种疯狂科学家的缝合品，比之传说中的“憎恶”还要奇形怪状，欧阳家的这头妖灵，已经算是相对比较顺眼的了。
只不过这头妖灵对陌野的态度似乎不太友好，陌野尝试着朝它靠近，但它却别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你好。”陌野试着在心头默默地呼唤。
可那妖灵根本听不到，事实上，那妖灵也看不到他，它只是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而作为一头妖灵，它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陌野无奈，只得再次在心头默念请求签订血誓，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所以只能像呆子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而这次，那妖灵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它牛一样的犄角微微抖了抖，仿佛很不情愿，但又仿佛无可奈何一样，扭过头来，朝着陌野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它知道我在这儿？
陌野感到很神奇，因为他现在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事实上，他自己都看不见自己，只是有一股“意识”——仿佛自己的身体就在这里一样。
但那妖灵居然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并且读懂了他的意识。
犹豫了片刻，那妖灵终于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可能是外界欧阳烈早已经向它传递了自己的意思，所以它现在没有其他办法。
终于，那妖灵走到了陌野意识所在之处，它突然开始雾化，整个身体和周围的灰雾融合在了一起，还没等陌野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感觉到头脑微微一痛，随后周围再次恢复了黑暗。
陌野心头大奇，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他以前没有过跟妖灵签订血誓的经验，所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签订血誓的过程。
但就在下一秒，陌野突然感觉到双眼一阵刺痛，随后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几秒钟之后，他的视线重新恢复了正常，周围依然是一片漆黑，只不过这种漆黑，和他之前瞎掉的时候大不一样。
因为他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有了层次，不再是那种纯粹的漆黑，而是有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些轮廓，有的地方，则如同黑雾般的幽深。
陌野第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耳边传来欧阳烈的呼声，他一扭头，见到了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站在自己面前，肚子上有一道恐怖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肠子什么的都溜出来了，下面还有一截更长的奇怪的东西……
一瞬间，陌野猛地惊醒，终于明白了什么！
“我，我能看见了？”他伸出双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不错，十根手指头都在，虽然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双手在眼前晃动时，有几道影子也在跟着挥舞！
“呵呵，不错，你体内的妖灵，已经帮你把那些粗浅的毒素都清出去了。”白胡子老头欧阳烈笑着说到：“你现在不仅恢复了健康，而且力量和速度都得到了巨大的增强，不信你试试。”
陌野既惊且喜，马上按照欧阳烈说的，朝着旁边的矿道墙壁狠狠打了一拳。
只见他的拳头像是对着豆腐渣似的轻而易举的陷入了那道墙壁之中，虽然墙壁的表面只是一层松软的泥土，并非什么水泥材质，可是放在以前，陌野也只会断掉一只手，而不是轻易就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深深地拳洞。
他又试着朝上方跳了跳，只是一个没控制好，脑袋狠狠地撞到洞顶上，不仅在洞顶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洞，脑拐子也跟着嗡嗡的，有些发晕。
“呵呵，你才刚刚得到妖甲，还不适应这种突然增加的力量。”欧阳烈笑着解释到：“还有，因为我传给你的是王级妖甲，但是你本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驾驭这样强大的妖甲，所以我帮你提前封印了一部分妖甲的力量。你以后要想完全的掌控这具王级妖甲，不仅要锻炼出更强的肉体，最重要的是，你还得有足够坚强的意志来控制妖灵的意识，所以你要成为甲王，以后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说到这里，他突然“孔孔”咳嗽了两声，弯下腰去，死死地按住了腹部的伤口。
“欧阳将军！”陌野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欧阳烈勉力撑起身来，毫不在意的擦掉了嘴角的血渍，冲着他笑道：“我大限快到了，小子，本来我还有很多关于妖甲的知识想教导教导你，但是可惜，我看起来没时间了。”
“欧阳将军……”陌野鼻头一酸，只觉得眼前这个赤身裸体的小老头突然间变得那么慈眉善目，原来稍有些滑稽的形象，现在看起来也突然变得搞大了。
“不用多愁善感，人终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欧阳烈豪爽地大笑道：“我欧阳烈这一生虽然不敢说轰轰烈烈，但也总算做了些事，于国于家都有所贡献，不算白死了，所以我并没有什么遗憾。”
他叹了口气，却又突然感慨的拍了拍陌野的肩膀，说到：“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个孤苦伶仃的孙女，她也跟你一样，从小就没有了爹娘。小子，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地对待我的孙女，不要让她被任何人伤害，你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