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万紫千红脸上来
园主于是收拾了一车鸭梨，去往邻村小学门口摆摊叫卖。园主拿来玉虎那套大声吆喝：“一毛一个、两毛仨；五毛让你随便抓！”
不巧的是今天的孩子们似乎对梨子没有什么兴趣，园主毫不气馁，越发卖力地喊叫起来。叫卖声终于引来一位三十多岁男子：“刚才是你喊叫五毛钱随便抓的吗？”
“对呀，我本来是对小孩子这么卖的，你要随便抓的话就给八毛钱好了，反正也是自家梨园的东西，那天刮风掉下来的，要不刮下来的话，说什么我也舍不得卖。”
不料对方不容分说照定园主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我让你随便抓，让你随便抓！”
园主被打的晕头转向不明何故，稳定心神据理力争道：“你这人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怎么一见面二话不说上来就给我一巴掌？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说法，咱们就没完！实话告诉你：我也不是远处的，三里五乡的你还打算欺负人啊？咱得找个说理的地方！”
吵闹声招来一些乡亲前来围观。
园主看到有人过来更加气壮：“咱叫大家伙儿给评评理儿，你刚才为什么打我？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前两天就是你这‘让人随便抓’，害的我儿子花了五毛钱随便抓了几个梨子，结果俺家孩子吃了你的梨，上吐下泄拉到医院里扎针输液糟了好几百（块钱），我正找你找不着呢，没想到你自己今天又主动送上门来，你说你该不该打？”
一旁有人帮腔：“对！打的好！象他这种人，打他也不屈！俺家那孩子买了他的梨，晚上也吵肚子疼，幸亏吃的少才没坏事，今儿个又打算做那天的好梦儿门儿都没有！让他赔钱，不拿钱我也揍他！”
园主这时才知道为什么挨打，为什么孩子们不再买梨：原来买梨吃的那些孩子或轻或重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肚疼，于是大人们都告诉自己的孩子以后不要随便乱买东西。造成这次事件的原因别人不清楚园主最清楚不过：前几天刚刚喷洒了一次农药，梨子上残留药物成分，加之乡下人不大讲究卫生，自以为：不脏不净，吃了没病。孩子们更是不注意这方面卫生，吃水果既不清洗也不削皮，拿过来用手随便那么一擦或是在衣服上蹭蹭就吃。自己从前也是这样，不过并没有发生肚疼难受的情况。不曾想这次却出现意外，玉虎在前面捞足了便宜，自己本打算依葫芦画瓢挽回损失，找补一些零花钱，谁料到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我交了什么狗屎运，怎么这么倒霉？怎么什么窝囊的事都让我赶上了？想到这里，连忙辩解道：“我是头一天来这儿卖梨，那天卖梨的那个人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那天那个人也是这么吆喝的，而今你眼看着出了事故，就打算逃避责任你是妄想！”
园主大呼怨枉：“天地良心啊！上有天下有地，那天我真的没来，谁要是讨瞎话连人也不算！我这么大年纪了，如果昧了良心，让我死到大年五更哩！”
对于乡下人来说，这是一句最恶毒的诅咒，如果有什么事被人怀疑，只要你敢当着众人的面发出这样的毒誓，那么即使再大的嫌疑也会被化解，不过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发这种毒誓。虽说赌咒发誓不一定次次灵验，说不定哪一次撞上了也是会遗臭万年、遭人唾骂的。
那人听他这么说也就相信那天卖梨的人不是他了，于是话锋一转：“那天不是你，那你说是谁？”
“准是玉虎那小子！除了他还能有谁？”
“咱是这么个：只要你能把他领过来，咱们什么事也没有。并且我还要为刚才的误会向你道歉。”
园主：“我凭什么把他领到这儿来？我又没让他来这儿卖梨，这里有我什么事？”
“怎么没你的事？那些梨不都是你们梨园的吗？即使你不是直接责任人，也逃脱不了间接责任！要么你把他领来将功折罪，要么你替他把俺孩子花的医药费拿出来！两条道，你自己选吧。”
“那我回去之后把那个人给你领过来。”说着话打算乘机逃离这是非之地。
谁知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慢着！你说要把那人领来，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你先把车子留在这儿，自己走着回去吧，等你把人领来了，车子再给你。”
“没有车子我怎么回去呀？你们放心吧，我说把他领来就一定可以把他领来，要不我把梨子留在这儿吧。”
“谁要你的梨子做什么？把你兜里的钱拿出来抵押！”
“我刚出来，一分钱还没卖哩，哪里有钱？”
“出来做买卖，怎么说也得有几块钱流动资金吧？你把钱掏出来暂时交我保管，等你把人领来我再双倍奉还。”
“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把货留在这儿还不行吗？还要我留钱这也太过分了！”
“谁稀罕你的烂梨！你若是一去不返，我又有什么办法？”
“不会的，我的梨都放在这儿了，怎么也值十块钱，还肯不回来吗？”
“就你这烂梨，也只能是糊弄糊弄小孩子，大人们谁会上你的当？白给我我也不要，赶紧拿钱吧！梨子你还带走，今天有这么多人在场，你先留下十块钱，只要你把卖梨那小子领来，我把十块钱退给你，然后再给你二十块钱，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我保证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园主本是缓兵之计，打算把梨扔在这舍车保帅、乘机脱身，不想对方并不买帐，非要他再留下十块钱抵押。如果自己把钱押在这儿回去领人，一来玉虎不一定跟着自己回来，二则退而言之，即便是可以把他骗来，那么这些人绝不会和玉虎善罢甘休，由此得罪了玉虎，宿仇结怨实在是得不偿失，太不划算了，不如扔了这些梨来个金蝉脱壳。如此一想不由得极力争辩：“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把货物押在这就够了，哪儿还能让我抵押钱财？你不能不讲理啊！”
“是啊，做人咱不能不讲理，要不咱这样：你出十块钱、我出十块钱，由你从这些乡亲中随便找一个人，咱都把钱给他，我另外再拿二十也交到他手上，只要你回去把人领来，这些钱都归你，有大伙作证你别怕我赖帐不给钱。”
“可我身上还不到十块钱，你这么说就先让我把梨带走，卖了回来再押钱好不好？”
“不行！我又不认识你，你若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我有什么办法？你身上有多少钱都拿出来，你千万不用害怕，等你把人一领来，你押在这儿的钱，连同我那些钱立即就可以拿回去，有这么多人为你作证你还怕什么？”
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他说把人领来并非自己的本意，原打算借机脱身不想对方却许诺把人领来后再怎么怎么着。所谓：好帐不如赖现钱。对方固执己见反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无意间他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不是你们村那谁吗？你不认识我总该认识他吧？我和他关系挺好，有他可以为我当证明人，你可以相信我，先让我去把梨卖了吧？”
“既然你们关系不错，那你不能先借他十块钱吗？什么时候方便了你再还他。”
园主无耐只好向那个自己认识的人求助。那人摸了摸口袋歉意道：“不巧的很，今天我刚换了衣服，钱都忘在那件衣裳里了，要不是的话借几块钱那还不好说吗？”
园主闻言心中暗喜，心里说话：这你不能怪我，人家无钱可借，你总不能还不放我吧？谁知孩子的父亲又从兜里拿出二十块钱道：“你这些梨我买下了，你不是说值十块吗！我给你二十，但现在我不能直接交到你的手上，我把钱交给中间人保管，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到时你把那人领来，这些钱一分不少都给你。”
园主这次可彻底傻了眼再也无话可说，只得拿出身上的钱作为抵押。掏遍了口袋才凑了不到九块钱。中间人细细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八块八毛钱。于是大声对众人道：“大家都看好了，这是八块八，到时他如果把人领来，这八块八原封不动全都退还给他，另外再加上孩子他爹十块钱押金、二十块钱奖励、二十块钱梨钱，一共五十八块八毛钱，我是一分儿不落。但求众位乡亲作证。”
孩子爹惊奇道：“八块八，发又发！这个数字好哎，你是不是能掐会算？就知道今天一定发财？您瞧：临出门带的零钱都显得这么吉利，不发财它也说不过去呀！”
园主听了这话大嘴一咧苦笑两声，眼泪差一点掉了下来，心中好恼：什么他娘的八块八发又发？我几吧倒霉倒到家了！平白无故挨一巴掌不说，最后还要再搭上几块钱，你说发财有这么发的吗？世上有哪个发财的花钱买打？这数字还吉利？吉利个屁！一想到这儿他连哭的份儿都有，唉！自认倒霉吧，谁让自己这么时气赖呢？园主一气之下就要把梨扔掉孩子爹拦道：“你干嘛？俺这儿可不要你这烂梨！”
“你不是说买了我的梨吗？咱们是公平交易，我的梨卖给你，你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能白找你的便宜。”
“我麻烦你帮我把这些烂梨带到村外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好不好？扔在这儿被谁家孩子拣吃了还坏事哩！你赶紧带走！不过你放心，东西我不要你哩，钱我照付，一分不少。你回去把卖梨那小子找来，我不揍他一个半死就算我白活这么大！”
园主想法倒是不错，本以为找到销路可以乘机小赚一把，不意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心里这个气呀：“我操他娘哩！一样的忙活，人家发财我就不沾！不卖就不卖吧，倒还反贴上几块钱白挨一顿打，我怎么这么倒霉？这破梨我也没脸带回去了，找个背地旮旯扔掉算了，真他马丢人！”说话之间来到村外一个废弃的沙坑旁边，下车把梨篓子搬下来扣了个底儿朝天，随后骂骂咧咧的回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