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真开心啊。”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扶着栏杆慢慢蹲下的椎名川,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把之前过山车结束后两人的位置对调了一下而已，这次感到不适的只剩下椎名川了。
此时这两个人已经来来回回又坐了好几次的旋转木马, 太宰治嘴上雷打不动的最后一次, 椎名川则是“真的最后一次了哦”的复读机器。
椎名川还是没能拗过太宰治，最终又被拉着坐了好几次。
“你故意的吧……”
他捂着脸, 手缝中泄露出了微弱的气音。
“椎名在说什么呢？”
太宰治对此质问则是抱有我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的态度。
毕竟，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绝对是故意的！椎名川能够十分肯定他的猜测, 对方连想要装的意思都没有，就算是他这种对于察觉他人情绪十分迟钝的人也能看得出来。
“真是……不要欺负我啊。”
“呼呼, 这个看我的心情吧。”
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自己在欺负人啊，椎名川斜视着太宰治，希望眼神能够将自己的不满传达给对方。
然而太宰治一直是选择性眼瞎的, 就算再怎么瞪他最终也只会一脸无辜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你才是让我这么痛苦的罪魁祸首，还笑得那么灿烂，真是过分。
【明明……明明是让我这么痛苦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恶劣。”
“多谢夸奖？”
【你真是恶劣又无可救药的家伙。】
【那个我就当做夸奖收下了。】
感觉有些熟悉的对话模式，但是又和以往有着不同的心境, 没有被罪恶感和痛苦压得喘不过气来。
明明是相似的对话……为什么？
“那就再来一次旋转木马？”
“绝对不要！”
比任何一次动作都要快的椎名川直接往射击摊位跑去。
“我认为射击也很有趣！”
回答他的是太宰治的笑声, 带着他独有的，捉弄人成功后的恶劣感。
【扑通】
椎名川：？
他按着心脏的位置, 那里的器官一如既往兢兢业业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运转良好频率平稳, 一听就是一颗健康的心脏。
没事……吧？
可能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吧, 椎名川这样想着, 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射击摊位就是椎名川的主场了, 对太宰治来说, 比起看那边毫无悬念胜利的椎名川，还是观察摊位老板的脸色更有意思。
在椎名川击中第一个目标的时候对方尚且能挂着悠闲的笑意，但到了第二个、第三个再往后老板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来到他摊位的那个人射出的子弹，基本每一发都精准地击中了目标，再这样下去他一天的营业额都要被抵消光了。
在所有的子弹打光了之后，还顽强地留在台上的奖品已经不多了，椎名川掂了掂手中的玩具枪，只觉得自己果然不是那么擅长使用枪支，十发里面只中了七发，如果是织田作之助来打的话一定能够十发全中吧。
“太宰想要哪个呢？”
椎名川没想着把打下来的玩具都带走，这样的话老板就太可怜了，他自己对玩具没有什么兴趣，太宰治想要哪个他就把哪个带走，如果都不想要的话那就一个都不拿。
“椎名看着我像是那种会对毛绒玩具感兴趣的人吗？”
椎名川：……
也是哦。
那就……那就都不拿了。
最终射击摊位的老板没有任何损失，椎名川很满意，太宰治看别人变脸也很满意，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之后鬼屋、激流勇进、碰碰车，椎名川甚至被太宰治拉着玩了好几次的滑滑梯，滑滑梯上除了两个成年男性之外全部是年龄不大的小孩子这一点又让椎名川痛苦了一段时间，太宰治要是恶趣味上来了的话，椎名川是拦也拦不住的。
在椎名川看来太宰治的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的样子，这足够了。
“好了！终于来到了游乐园的定番节目，不管是谁约会都必去的摩——天——轮——”
“你还这么精神啊……”
这两个看似一男一女实际上是两个男人的组合一直玩到了天黑，一开始椎名川还想着要先让太宰治开心，但到后来他就逐渐放飞自我了，在鬼屋的时候还和太宰治商量着把工作人员吓得跑出鬼屋。
椎名川咔嚓咔嚓地咬着嘴里的脆筒，虽然已经吃不出是什么味道了，但看着太宰治吃得那么开心味道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哼哼，当然啦，那可是摩天轮哦，摩天轮诶！”
“是是是。”
“椎名反应好平淡！”
“就算你这么说……”
椎名川是真的不知道要有什么样的反应比较好。
“哇——好开心——是摩天轮诶——”
他用棒读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假装没有看到太宰治微妙的表情，无辜地歪了歪头。
“这样的反应你觉得可以吗？”
“嘶——还是原来那种反应就好。”
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一城的椎名川有点小开心，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做似乎有些幼稚，于是有努力控制情绪把自己刚冒出来的开心的头头按下去。
来坐摩天轮的基本都是男女组合，少数是家长带着孩子来玩的，椎名川在上去之前太宰治还十分有绅士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宰别这样做，有点恶心。”
“……说实话要不是现在不能碰椎名，我一定会狠狠地踩你的脚。”
“那还请您放过我。”
上了摩天轮在相对着的座椅坐下来以后两个人反而没有话说了，椎名川几乎是趴在窗口上看着摩天轮渐渐地升高，然后俯视着那些明亮的灯火。
到头来他对缠绕着织田作之助他们身上的黑色不明物依旧没有头绪，逛了一天也没有看到有人被类似的东西缠着。
他悄悄看向另一头的太宰治，对方也和他一样看着另一边的窗口，而从窗户上倒映出来的太宰治不带一丁点的笑意。
“太宰今天带我一起来游乐园是为了什么呢？”
“嗯？就是和之前说的那样为了体验甜甜的恋爱。”
太宰治十分少女地捧住自己的脸。
“因为没有体验过约会的人生也太悲惨了！”
看来对方是不打算说他的真实想法了，椎名川了然，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在椎名川以为获得真心话无望的时候太宰治突然话锋一转。
“其实是骗你的，和椎名一起是为了测试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就结果来看我想我并不是。”
椎名川脑袋上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他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带着他就能测试是不是同性恋，不过太宰治既然这么说了椎名川也就随声附和。
“那可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
“你除了这个之外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太宰治看起来是想要拉住椎名川，但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表情看起来有些……椎名川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有些忐忑和憋屈？
“呃……恭喜你？”
不知道是不是椎名川的错觉，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太宰治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凶狠，看起来就是想要掐死他一样。
“……你生气了？”
“没有！”
看样子是生气了啊，椎名川看了只想叹气。
“椎名是怎么看我的呢？”
“诶……”
夜晚亮起的霓虹灯打在太宰治的脸上，稍有些绚烂的色彩令椎名川眯起眼睛，不同的色彩在他的眼中相互混合、扭曲，泛着令人头晕的金属光泽。
“太宰当然是最特别的那个。”
不会变幻形态，唯一的，他能够看见的真实。
说起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些和他相处的久的人们真正的面貌是什么样的，如果眼中一直是这个样的那还好，问题是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他知道自己眼中的世界和别人大不相同，正是因为体验过真实，所以才会变得更加难以忍受，更加地痛苦。
“如果太宰都扭曲了的话我说不定会疯掉，变成一个完全不像是我的人。”
“而那对我来说还不如去死。”
正是因为遇到了太宰治，看到了可以称得上是奇迹的光景，他才能被支撑着忍耐这些不同，而太宰治也占据了他所拥有的大半的记忆。
【扑通】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椎名川看到了太宰治柔和起来的表情，比以往要更加柔软的懒洋洋的嗓音，蓬松的卷发看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扑通、扑通】
然后椎名川突然觉得有些不爽，而他也明白自己在不爽些什么。
“我可以碰你吗？”
“哈？”
看到了那孩子有些茫然的表情，但是还不够，想要更多、更多的东西，多到能够填满心中的空缺，多到能够压下内心疯狂尖叫着的东西，多到能够满足糟糕到无可救药的自己。
在太宰治看来椎名川虽然是在询问能不能碰他，但是实际上并不打算听他的回答，因为对方直接把手伸了过来。
然后那只手在快要碰到太宰治的发梢的时候停下来了。
“我可以碰你吗？”
“等……等！诶，诶？什么什么？！”
“现在，在这里，我想碰太宰，我希望不是变成女性的我，而是真正的我来和太宰一起坐摩天轮。”
椎名川稍微顿了一下。
“我想我可能是在嫉妒吧，嫉妒现在变成女性的我能和太宰一起坐摩天轮。”
椎名川用着那双太宰治不止一次觉得像是繁星的碎片一样的金色眼眸看着他。
“没错，我想碰你。”
“啊……啊……真没办法啊。”
太宰治眼神游移着，稍微变得有些急促的语气在椎名川看来也十分的可爱。
虽然椎名川是不会告诉太宰治的，因为对方已经到了不希望被夸可爱的年龄了。
而在太宰治的许可落下的一刹那，椎名川的手就放到了太宰治的脸侧，他轻轻地抚摸着那片稍微有些干燥的皮肤，感受到皮肤表面细软的绒毛和逐渐上升的热度。
好厉害，看到了没有见到的表情，还想要看到更多，关于太宰的更多事情都想要知道，不是靠着作弊一般的能力而是想要亲眼见到。
最终还是太宰治率先拍下了椎名川的手，像是不耐烦一样沉着脸低声说道。
“已经差不多了吧？！”
“啊。”
椎名川有些遗憾地将自己的手老老实实地收回去，并安分地将它放到膝盖上。
“抱歉……因为是第一次来游乐园，所以我可能有些……兴奋？”
“那么以后再来不就行了，像是小鬼一样。”
“吼哦，意外成熟的发言啊。”
“因为我和椎名不一样，是个成熟的大人啊。”
以后……
椎名川还没有将自己身体的问题告诉太宰治，他可能没有办法拥有【以后】了。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轻松，椎名川思索着这算不算是一个良好的时机，能让他把事情全盘托出。
【扑通】
太宰治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早早地告知对方做好离别的准备或许更好，心脏此时也比平常跳动的更快。
【扑通、扑通】
“太宰，我……”
这时，想要将一切说出口的椎名川看到了他今天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嗯？”
太宰治发了个疑问字表示自己在听，然而他并没有得到椎名川的下文，对方死死地盯着他自己的手，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一样。
【扑通、扑通、扑通】
黑色的东西缠绕在椎名川的手臂上，它们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渐渐汇集起来，而这个时候椎名川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有些过快了，并不是因为紧张，因为这个跳动频率已经超出了紧张所能达到的速度。
而椎名川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看过这种东西了。
“咳……咳！”
太宰治看到椎名川口中吐出了大股的血液，新鲜而又刺眼的红色在小小的空间中蔓延开来。
为什么会忘了呢？椎名川有些懊悔，他明明见过这种东西很多次，在医院、在战场上、在他砍杀的每一个人身上……还有在织田作之助他们身上。
大家基本都死了啊。
糟糕，这样下去很糟糕啊，先不论他这个肯定会消失的人，椎名川是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织田作之助他们去死的。
到底……为什么？
椎名川视野中最后倒映出来的是呼唤着他的名字的太宰治。
别摆出那副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