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童一诺当局办公室副主任的时候，秦明哲是常务副局长，正好主管她。当时的局长特别信赖秦明哲，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很多事情都是按照他的意见决策，这是全局不争的事实。无论是把握机关不成文的规矩，还是协调处理各种关系，以及提升公文写作能力，秦明哲都给了她很多具体的指导和帮助。遇到棘手的问题，童一诺几乎是本能地想到去请教秦明哲，他总能给她高屋建瓴又切实可行的指导建议。
想到这些，童一诺的脸不自觉地红了。
秦明哲感叹道：“女孩子搞艺术多好啊，当公务员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嘛，我现在工作压力一大就想辞职，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真的吗？”
“当然啦，您快别说了，说得我现在都想画画了。”
“那我现在就给你找纸笔去。”秦明哲笑着站了起来。
童一诺赶忙说：“跟您开个玩笑。”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
秦明哲看了看表，留恋地环顾着房间，又看了看窗外：“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谢谢您来看我。”童一诺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秦明哲叫服务员买单。
“我就不跟您客气了。”她说。
服务员走后，秦明哲看了看表，试探地问：“还有点时间，我们去湖边走走？”
他看出她的迟疑：“你在前面走。”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沿着湖边走。
蓝绿色的湖水，微波荡漾，缭绕着绵密粘稠的水雾，浸润着人的肌肤，格外的舒服。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体内压抑的气息，身体似乎轻盈了很多。
回头看，秦明哲在十几米开外。
看着眼前的美景，她竟不能述说。
电话响，是秦明哲。
“眼前的美景，你有没有画画的冲动？”他问。
“这里太美了，真是想画。”
“那就画嘛。”
“算了，也没有纸啊。”
“我去给你买。”
“不用不用。”
“特别想看你画画的样子。”
“要是画，也只能是简单的速写。”
“怎么样都好啊！”
童一诺放下电话。在包里翻了翻，有一个笔记本，还好，里面的纸没有格子。
她坐到湖边的石阶上，撕下一张纸，用圆珠笔画起来。
秦明哲站在不远处，从侧面看着她。
大约半个小时，她画完了。
秦明哲实在控制不住，轻轻地走到她身后，端详着她的画。简洁干净的线条，把这江南水乡构画得绚烂，梦幻。
秦明哲指着画：“这是什么？”
童一诺吓了一跳，回头看，他站在离她一米多的距离。
她又回头看自己的画：“别墅，等我老了，就住到这里。”
两人放眼望去，湖水的四周并没有什么别墅，只有一些低矮破旧的房子。
秦明哲笑了：“祝你心想事成！”
他伸手把速写画拿过来，放进公文包里：“我收藏了。”
“不行，画得太简单了。”她要抢过来。
“不简单。”他说着，也不理睬她，径直向前走。
两人又拉开了距离。这回，秦明哲在前，童一诺在后。
在童一诺眼里，这个小画是不佩收藏的，太简单，太潦草。他一定要拿，她也不好强行夺回来。可是，那种被人盲目欣赏的带有一丝崇拜的感觉，着实令她心醉。
秦明哲兴奋地叫道：“我看到别墅了。”
“那是游船。”她说。
“那是行走的别墅。”
童一诺会心地笑了。
只见一艘装有百余人的观光游船行进在湖中间。
可以看见游船上的男男女女，有的站在甲板上聊天，有的拿着酒杯，一边说话一边碰杯，还有的在拥抱，亲吻。
两人看着游船上的人们，继续向前走。
一艘快艇披波斩浪，横冲直撞地向着游船方向冲过来，疯狂地撞上去。
秦明哲大喊：“不好！”
童一诺走到他身边，紧张地注视着。
湖面传来游船上人们的惊叫声。
“怎么不见救援的船只呢？”秦明哲焦急地说。
童一诺：“需要时间啊。”
“再不救可就来不及了！”
秦明哲冲到湖水边，跳上一只小舢板，童一诺也紧跟着跳上去，秦明哲向船主指着游船：“快！去救人。”
“好咧。”船主驾着小舢板，迅即离开了湖岸。
“慢点，注意安全！”童一诺叫着。
终于靠近了游船。
秦明哲让船上的人放下应急梯子，他爬上了游船。
游船出现火点，已经失去动力无法行驶。快艇也失去控制险些翻船。有几名游客晕倒在甲板上。游船上的其他客人在惊慌地乱叫，场面一片混乱。
游船上的工作人员对游客喊着：“大家别慌！不要乱跑！马上就会有人救我们的！”
工作人员和驾驶员利用现有的消防器材进行自救。可是过火面积较大，两个消防器材根本没有用。
秦明哲对着慌乱的驾驶员：“快，快打景区救援中心电话！”
驾驶员慌张地：“我是临时替班的。”然后在手机里找了半天，一失手，手机掉进船舱的水里。
秦明哲拿出手机打114：“请查一下灵仙湖景区救援中心的电话，景区办公室、派出所都行。我们现在湖中心，游船相撞起火了，请速来救援！速来救援！”
秦明哲挂完电话，看着工作人员利用现有器材进行自救的效果甚微。两个中年男子害怕游船爆炸，惊慌地跳到水里。游客们在尖叫。
童一诺站在舢板上，对后面准备跳水的人大喊：“不要跳水，危险！”
一个男青年跳水时，慌乱中刮倒了旁边的小姑娘，小姑娘掉到了湖水里。
游客更加慌乱，夹杂着叫喊声哭闹声乱做一团。小姑娘的母亲抱着船帮哭叫：“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童一诺也跟着叫喊：“快救人啊！”
这时，小舢板的船工跳到了水里，去救那个青年人。
童一诺眼看着那个挣扎着的小姑娘就要沉下去，她穿上小舢板上破旧的救生衣，跳了下去。
秦明哲看到童一诺跳下去，冲着她喊道：“你的体力不行，快上来——”
童一诺抓住了落水小姑娘的衣服，往小船上拉，可她的力气只够抓紧小姑娘，却怎么也不能前行。秦明哲跳到小舢板上，又跳下水去，把童一诺和小姑娘拉到小船边，他们把着船板，怎么也上不去。
又有几个人跳下水去。
这时，只见远处有两艘快艇向他们驶来。
快艇靠近了游船，上面的人抛出了救生圈，将落水者一一救起，并将失火船上的游客分散到随后赶来的船只上。
童一诺把孩子交给救护人员，又上了游船，疏散着拥挤的游客：“大家别慌，注意安全，别挤，都能上去！”
有人跳到救生艇上，差点掀翻了救生艇。
救火的船只到了。消防队员用高压水枪射向游船上的明火。
医护队也赶到了。救护人员先抢救小姑娘，她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同时，为受伤人员包扎伤口，几个重伤人员由担架抬下来。
秦明哲组织清点船上的游客。
小姑娘醒过来了，她的妈妈哭着抱住女儿。
电视台记者坐着快挺过来了。
童一诺拉住秦明哲，指给他看。
秦明哲低声：“快撒！”
两人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地坐上一个快艇。秦明哲对快艇驾驶员说：“好像还有落水者。”
快艇驶往湖面。
这边电视台记者上了游船。
秦明哲指挥快艇在湖上转悠了一会儿，对驾驶员说：“我们靠岸吧。”
驾驶员不解地看着秦明哲。
秦明哲按住肚子：“我的急性肠炎犯了，得去医院。”
驾驶员：“您是救人着凉了吧。”
秦明哲点头。快艇靠到岸上。两人下了船。
驾驶员：“要不要等你们？”
秦明哲摆摆手：“谢谢！再见！”
电视记者在游船上采访救援人员：“出事的时候您一直在船上吗？请介绍一下抢险救援的情况。”
救援人员：“我说不清楚，你最好问抢险救援的指挥人员。”
救援人员看看四周：“他们哪儿去了？”
电视记者：“听说这次应急救援指挥非常得力。”
救援人员：“就是就是”，他问旁边的人：“那个指挥是哪个单位的领导？不太熟悉啊。”
另一救援人员：“没见过。”
一个游人说：“好像是游客。”
小姑娘妈妈说：“他们救了我的孩子。”
救援人员看着远去的快艇：“不会是坐快艇走了吧？”
另一救援人员：“为什么要走呢？”
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远去的快挺。
两人全身上下湿漉漉地走在街上，引得周围人好奇地看着。
秦明哲：“我们得找个地方换件衣服。”
童一诺却有点兴奋：“你说，咱们一走，那边会不会有点发蒙？”
“就得这样，学雷锋做好事，不能留名。”
“留名会怎样？”
秦明哲意味深长地笑：“会臭名远扬。”
正说着，下雨了。
街上的人都跑起来，找地方避雨。
童一诺并没有跑，看着奔跑中的人们，觉得很有趣。
秦明哲望着她，雨水将衣服紧紧地裹挟在她的身上，她身体的曲线淋漓尽致，一览无余。
秦明哲移开目光，擦了把脸，上前拉住童一诺的胳膊：“快走吧，小心感冒！”
童一诺“哎呦”叫了一声。
秦明哲吃惊地：“你胳膊怎么啦？”
“好像是伤着了。”
“快去医院。”
秦明哲拦截几辆出租车，都没有停，两人就在雨中淋着。
终于拦住了一辆私家车，好心的车主把两人送到了医院。医生诊断是软组织拉伤，贴上点药，说养一段时间就好啦。
看完病，两人来到医院门口。
这时，天已经暗下来，雨似乎越下越大。
秦明哲：“我送你回学校吧。”
童一诺：“不用，我自己回去吧。”
秦明哲忧虑地：“要不你别回学校了，请个假，在附近找个宾馆。”
“不行，学校不允许的。”
“那我送你回学校。”
“算了，你快去车站吧。”
秦明哲冲到路中间打车。
两人上车，一路无话。
培训中心到了。
两人下车，往学校走。童一诺在前，秦明哲在后。
童一诺进了校园，停下脚步，回头说：“回去吧。”
秦明哲也停下来。他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看着妻子的号码，他按掉了。
“你进去，我就走。”他说。
手机又响，不停地响。
秦明哲终于接听，神色开始紧张，很快放下电话。
童一诺：“出什么事了？”
“岳父病危。”
“快走吧，本来就应该早些走。”
秦明哲向她摆摆手。
雨中，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童一诺的眼前，只剩下雾蒙蒙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