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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大悲无言也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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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源在火车站好不容易排到的火车票,到广州又辗转送她回中山,将她送到住处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他看看手机,然后说我明天一早还有个事,刚约了车,就回去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网约车,都是找的黑车。

    年轻时候的告别,总是以为再见容易。

    年后的公司,业务开始忙碌起来,长歌也渐融入这个小集体。

    每次与家人通电话,只能为爷爷日渐加重的病情无力的担心。

    父亲打来电话,长歌请了假又第一时间回家。

    很多年后长歌总记不起那场短暂的告别都发生过什么,在她的家乡,女人来经事时是不可以见故去的人面的。她连见爷爷最后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爷爷出殡前的那晚,孝子贤孙跪聚一堂,这是陪老人的最后一晚。

    哀乐声声,唢呐凄凄,人世的悲欢离合,总是如此。

    那是长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受死别。

    死亡是什么?她想不明白。

    她也还没有想明白。

    一颗生命,曾经来过,然后延续了更多人的生命,当他离去,还剩下什么?亲人深深的回忆与怀念吗?

    厚厚的棺材里,躺着的,是长歌父亲的父亲,是带给她生命的人的源头。

    眼泪无声的不断滴落,好似无力的诉说。

    昔日里故人的音容笑貌:他爱读书看报下棋,他也爱种花弄草,他还爱骑着他的老式二八大单车十里八乡的闲逛,他更爱去不同的城市看他的儿孙。

    那晚,长歌的腿好似跪的麻木到失去知觉。

    第二日,是长长的送葬队伍。

    看着前方被风吹得飞扬的白色引魂幡,耳边传来阵阵亲人的痛哭声,人类的悲欢,好像此时只与长歌有关。

    连续几晚的守灵、亲人离去的悲伤、无法再见也不能告别的痛苦与遗憾,将她的身心狠狠的击垮,此刻,长歌麻木的走在人群里,又随着在路人的接引中跪下来,然后又站起来继续的往前走,她已不记得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爷爷的坟在一个小山坡上,当棺材落下,当尘土洒下,她知道,从此以后,爷爷,是真的永远的离开了。

    灵魂已游离,徒剩空洞的躯壳。

    那夜,晚饭后所有人都默契的坐在堂屋里,看着一下空旷的四壁,以及神堂上供奉的老人遗像,寂静无声。

    曲终人散……

    她终于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床上。醒来时,鼻涕横流,脸颊通红,脑袋昏沉,全身发烫。那个时候的她,仿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赌气性的置之不顾。

    也许,她在用这样的方式抗议老天的不公与世事的无常,也或许,她在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对爷爷的亏欠与自责。

    小粒比长歌多一天假,陪她一起赶火车返z城。

    第二日长歌下班后带小粒逛街,用身上仅剩的300块钱给弟弟小粒买了一双运动鞋,买了鞋子后,兜里面就只余了70块钱。

    2007年的春节,是长歌三姐弟第一次孝敬父母长辈红包。那个时候的爷爷还清醒,他躺在床上,摸着放在他手里的3个红包,不知为何就眼泪淌下。

    后来,长歌慢慢的一年比一年赚的钱更多。可是,她也一年比一年不快乐。她的身上好像背了一重厚厚的壳,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静宝曾问她,你为何对你家人承担那么多,对你弟对你爸。

    长歌没有想过为什么,她好似从小就想努力成长为一棵大树,能为家人遮风避雨。

    长歌身上只有70块钱,她得再坚持一周,到发工资。

    阿源发信息来问长歌,说马上有张学友在广州的演唱会,你要来听吗?

    谢谢你,我不去了,你玩的开心。

    长歌回复好信息,木然的躺着,她好似病的越来越严重了。

    上班时平姐看长歌萎靡不振趴在座位上满脸通红,摸她的额头,滚烫。

    她给长歌放假,催她去医院打针。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个人到的医院,又是怎么的挂号、问诊,直到医生拿出一支堪比两根擀面仗的打针器,给她打针的时候,她才啊的一下感知到痛,喊出声。

    大悲无言,大悲无声。

    那次,她的病反反复复的折腾了许久。

    等到她病快好起来的时候,夏天也好似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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