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西南八百里加急
裴洛城的车舆停在悦来客栈外。
柏叶四下张望一眼,这一路行来,他早就察觉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有两名粗衣男子鬼鬼祟祟朝他们这边望来,见柏叶回头,忙又缩回头去,假装在买东西。
他警惕走到车窗前,“大人,咱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裴洛城眼眸微闪,低声道:“多久了?”
“……今日一出刑部大门,不过,据属下这两日观察,此人已经跟着我们好几日了,”
“为何不早说?”
“……属下尚无法确定这些人的意图,而且前几日大人一直在府中托病没去上朝,那人就在府外门前转悠,今日属下得到一个消息,阎六失踪了,”
阎六?
裴洛城凤眼微眯,细细回索,阎六不就是当初那个揭发韩林案的人吗?前些日子听说他母亲去世,按理应回乡丁忧三年,可他却找到主事,说是家乡已无其他亲人,等他把母亲送回老家入土为安,还是想尽快回来任职。
此事,他尚有些印象。
为了阎六安全,他曾加派人手暗中护送她回乡,没想到回京路上竟然失踪。
“可有找到他下落?”
“……没有,大人派去的人回来说,阎六回京途中在一家客栈落了脚,不知为何,他夜半悄悄去了附近小树林,等他们赶到时,小河边只剩脱掉的衣衫和靴子,人不见了,于是他们快马加鞭赶回把消息报知大人,”
看来,阎六已是凶多吉少了。
柏叶分析没错,只怕那些人已经从韩林口中撬出他们想要得到的,眼下已不是怀疑,想来他们已经准备对自己下手了。
裴洛城静默了片刻,面上不见一丝慌乱,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
他正想着,江陵回来了。
她眼圈微红,手里还拿着一封信,“阿宽走了,这是他临走时托悦来客栈老板娘留给我的,”
裴洛城愣了一下,这几日他浑浑噩噩没有休息好,一时竟记不得这人是谁。
见他面露疑惑,江陵为他解释道:“就是之前水云间的伙计,当初就是他待丽华姑娘传信骗我半山亭,后来他心里愧疚,觉得无颜见我,于是就离开了,”
江陵眼底闪现一丝遗憾,“其实,我曾有意将手艺传给他……上一次得知他离开上京,虽然生气,但还是觉得有些遗憾,没想到这一次见面竟是这样的情形,”
“别难过了,”裴洛城眉宇轻展,看着她,问道,“你叔父这次来找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陵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把江蓉琪的事大致说一下。
“据我所知,林仲卿他人现在已经在绥安,”
“他竟然去了绥安?你都没看到方才二叔父气得脸都青了,杀了林仲卿的心都有,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
“眼下也不知道二姐姐在家怎么样了,当初我就劝她,”不知想到什么,江陵突然停住,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林仲卿,若是让我碰到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此次赶赴绥安,实则是因为绥安县男爵夫妇膝下无子,此番伯爵府也算是把林仲卿过继给他们做儿子,但前提是要将男爵夫人侄女娶进门做正妻,”
什么!
江陵一激动猛地站起来,一不小心头磕到车舆顶棚,她摸了摸头,也顾不得疼痛看向大人,“那可怎么办才好,如今二姐姐已经有了身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裴洛城拉她坐回自己身边,揉了揉她头刚刚磕到的地方,“你怎么就那么喜欢管闲事呢,还是先管管自己吧!”
他声音轻柔,如羽毛在心头轻轻扫过,看向她眼眸突然变得无比深邃,“……你还走吗?”
他的眼神如湖水般清澈见底,语气真诚却又带着一丝怜乞,让人难以直视他眼睛再拒绝他。
“走!”
江陵定定朝他点了点头,见他眸中黯淡,且带着一丝犹疑,笑着回说,“我以后再不离开大人了,只要大人心里没有别人,”
“那你为何还要走?”
“我打算去绥安,”
“你一个人吗?”
“对啊,现在水云间已经转手,除了大人以外,我又一无所有了,”
“这么快就决定了?”
“嗯,”江陵突然垂下眼睫,“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二叔父,”
裴洛城定定地看着她,他眼睫轻闪,突然有一个大胆想法从他心头闪过。
这天晚上,裴洛城回到书房,家丁送了一封密封信进来。
裴洛城接过密信,牛皮色信封以赤红色火漆封口,他一边拆信一面问那家丁,“送信之人现在何处?”
“他说他们家主子说了,此信送到裴府转交给大人后,务必即刻返回不得在中途耽搁,他们此次好像不是走官道过驿站,”
裴洛城胸中一荡,已将手上那封信展开,原来是窦大人的来信。
他缓步走到案几上一盏银质连枝油灯前,细细阅读信笺上的内容。
原来,窦大人离开上京赶赴边城上任后,心中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于是他悄悄命何甄暗中调查了原西南都督张韬的这几年的账簿,这一查,还真就让他查出惊天大案。
何甄只是熟读过大量兵书,实战经验没有,但奏章浓墨的确是把好手,且他在窦璐德门下多年,是个素有心机之人。
早在他们出发去往西南之前,他就已经托人打听了前任都督的情况,于是他表面按兵不动不露声色将这件大案查了个水落石出。
西南驻兵,每年给兵部上呈具文所报士兵十万,可实际上却只有兵士五万。
每个士兵每月单是钱粮草秣的花销大约是五两银子,以此推算,五万个士兵吃空饷,大约每年就会多向朝廷三百万两银子!
张韬在西南已经扎根五年,这五年来,一千多万两银子究竟流向何处,大约谁的心里都清楚。
这样一份证据实在难得,从金牛山铜矿,到西南驻军贪腐,他已经嗅到大厦将倾的味道。
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既然他在京城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只怕窦璐德如今处境也不妙。
尽管那信使很小心绕过官道,可这上京城到处都是相府眼线,就怕他早已被人盯上。
当年边城真相只有窦璐德一人清楚,若窦大人真如他所料那般已经置身险境,那么对他来说,当务之急便是立即出发赶赴西南。
可如何才能摆脱这里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