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晚安
大人狼吞虎咽,三两下便把她带回的三盘菜两碗米饭吃了个精光,江陵看傻了眼,“大人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裴洛城嘴巴塞得鼓鼓,像极了外院水塘里养的金鱼,“饿了,”
其实,在他心里想说的是,已经三日了,他食不知味。
江陵不知是喜还是忧。
大人把她带回来的饭菜吃得粒米不剩,定是觉得美味,忧的是,这些东西都是她苦思冥想好多日,一点点试着做才做出来的新品,他竟囫囵个儿吞了下去,丝毫没有察觉。
真是枉费她一番苦心。
谁知,他抹了抹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辛苦了!”
?
“这些菜之前都不曾见过,是你新研制出的吧,”
“大人你,竟然知道?”
“自然知道,凡与你有关的事,我都记在这儿,”
他点了点自己的左胸口的位置,温柔看向她,话说得一派轻松,却听话之人脸红耳热。
他慢慢伸出手,覆在她手背上,“……想你了,”
烛火摇曳,映在他深邃黝黑眸子中,低沉的声音自耳边擦过,她呼吸一窒,像是刚刚喝过烈酒,全身血液流动加快,自内由外地泛着热。
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人说起情话来,俨然一个风月场上老手。
江陵怔怔地看着他,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她突然觉得老天爷没有放弃她,听到了她那日的祈祷,兴许是见她打小日子过得孤苦,这才派了这么一个人来到她身边。
初夏的夜晚,月华如洗,树影婆娑,窗外的花圃中偶有虫鸣声传入。小轩窗内,两人,一灯,面对面静静地坐着……
这就是她心里一直期盼的那个场景。
从小到大,她一直羡慕自己两个堂姐,在悉心疼爱和呵护备至中长大,原来,被人用心记挂着竟是这样的感觉。
眼眶一热,很快偏头避过,再一抬头时,却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大人,给你讲一件好笑的事吧,”
“你说,”
“这两日,酒楼里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人个子不高,戴着个斗笠,看不清他的脸,连着两日都会来水云间吃饭,而且点了同样的菜,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仿佛对周围人都很警惕。”
“江湖之大,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你一个姑娘家还应该多些警惕,”
“嗯,我自然会一切小心行事的。”
“姑娘!”
澜悦喊了一声,猝不及防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画本。
她福身见过大人。
走到江陵身前,把画本递给她,向大人解释道:“这是霓裳阁布庄拿过来的样本,上次大人送给姑娘的那两块料子已经送了过去,只是布庄老板说,这画本子上都是近来上京城中最时兴的式样,让姑娘选一个,”
“这个不错,”
江陵随意翻阅画本,一眼看中了红绿相间的六幅罗裙,澜悦凑上前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布庄老板说了,这料子金贵,用来做六幅罗裙实在可惜,最好还是做那种宽袖对襟长裙,看上去更华贵大气,就是不知料子够不够,”
说着,澜悦起身用手测量起裙裾长度。
“还是用尺子吧,”江陵见她半跪在地上很认真的度量。
澜悦做事利落,水云间的账目一直都是她在管,她那小脑袋瓜里仿佛有个算盘,一堆数字到了她儿很快就能得出答案。
“尺子在哪儿?”裴洛城问道。
“就在外头那个柜子里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抽屉里,”江陵下巴朝侧身方向指了指。
裴洛城很自然起身走过去,打开抽屉,把尺子递给澜悦。
澜悦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个人行为太过自然,仿佛……在一起生活的多年的很有默契的夫妻。
澜悦突然记起,以前她的阿娘在家中做针线活时,阿爹只要闲着不下地干活,他总是会坐在一旁帮阿娘整理筐子里线团,活着顺手帮她递个东西……
方才那么一恍惚,真的让她回想到自己父母。
她是亲眼看着大人和姑娘是如何慢慢走到一起,而且她心里打从一开始就笃定大人和姑娘才是最相配的一对。
能看到今日这样一幕,她心里自然很欣慰。
“姑娘,不如明天下午亲自去一趟布庄吧,”
“她不去,”裴洛城替她回答。
啊?澜悦愣愣地看向大人。
裴洛城轻咳一下,“她明天下午有事,”
澜悦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江陵,那表情仿佛在问,“是这样吗?”
江陵怔了一下,她也不知道大人说的是什么事,但他已经说出口了,便只好努力配合,冲澜悦点头道:“是,明天下午,有事!”
澜悦叹了口气,“就知道姑娘不去,所以我才跟那布庄老板要了样本画册,不过今晚还是要给姑娘先测量好,免得还要再跑一趟,”
从肩宽,手臂长度,胸围,腰围,臀围一点点测量到裙长,她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着,然后用笔一一记录在一张纸上。
一旁的裴洛城看似漫不经心地拿着剪刀修剪灯芯,实则把这些数字都默默记下。
她将这些都整理完毕后,匆匆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听说大人这两日要离开上京,那奴婢就先告退了,不打扰大人和姑娘聊天了,”
说完,便匆匆福身退出。
“大人,要离开上京?去哪儿?”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江陵有些惊愕。
“去绥安,陛下派我去绥安巡查,正好我要顺便处理一些私事,”
听到“私事”两个字,江陵立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他是骆家后人,改名换姓重回上京,自然有他的事要做,她从不多问。
只是,他们才刚在一起,就马上要分开,她心里实在不舍。
“那要走多久?”
“看情况吧,多则两月短则半月,我必回。”
江陵神色黯淡,“什么时候出发?”
“最迟也要等到明日之后,”
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黑眸幽幽地望着她,江陵抬眼,刚好撞上他的视线,“对了,方才大人跟澜悦说明日下午有事,是什么意思?”
“明日申时,静安坊第二个巷口,我在那里等你,”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不早了,早些休息,我也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将她抱住,低下头很自然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睡吧,明天静安坊见!”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