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什么？！”
对方话未说完，豆芽菜仿佛被人抽了一棍子，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骂：“我操他妈的，他是不是找死？”
他站起来，拽起自己的衣服就往外走，边走边问：“人呢，你们别让他跑了！”
得，看这架势，他自己怕是要跑。
恐怕今天就只能先割个线，打雾要留下次了。沈星星放下纹身枪，扔了手里湿答答擦色料的纸巾，意兴阑珊地褪下手套。
随后跟着豆芽菜往门口走，刚想问下次约什么时间，又听到电话里说：“他压根没跑，逼着我们问你在哪儿，老大，他正往纹身店那边去呢，你赶紧走，这人就是一疯子！”
豆芽菜闻言顿了下，余光瞥到跟上来的沈星星，忽地不以为然的扬声：“呵，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老子还能怕他？”
说着，不知道是真的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还是存心想在美女面前表现一把，挂电话之前，还耀武扬威地叫嚣了句：“老子还就不走了，就在纹身店等着那小姘头来，看他今天能把我怎么样？”
沈星星刚想说，大哥，要不您还是出去吧，我这小破店，可经不起你们江湖恩怨的洗礼。
还没开口，门外来了一人。
外头阳光正好，那人影子被拉长，人还没露面，一片瘦高的阴影先从门口铺了进来。
沈星星不免好奇，微伸了脑袋朝门外看了眼，结果这一看，双眼顿时瞪得溜圆。
嚯，瞧瞧，这叫什么缘分！
早上还巴心巴肝的惦记着他呢，这会儿人居然自己就送上门了。
穿得还是跟个机车男孩似的，马丁靴，一身黑，拉链拉到顶，手上戴着黑手套。
……不是吧，正午这么大太阳也怕冷？
沈星星终于有些猜疑，或许他并不是因为怕冷才戴的手套。
但此刻，她没有时间去深想这个问题，因为她看到这人手上还握了块青灰色的板砖，一路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眼神凌厉得可怕，像一头亟待撕碎猎物的猛兽，满眼的猩红杀戮。
他似乎没注意到旁边的沈星星，一双眼睛如鹰隼般，只死死盯着豆芽菜。
豆芽菜本来还优哉游哉地靠着沙发，直到瞥见他手里拿着家伙，才下意识站直身子，有点发怵地后退了半步。
许燃阴沉着脸，也不说话，上来照着豆芽菜的脑袋就抡了一砖头。
“我操！！！”
豆芽菜万万没想到他上来就干，按道儿上的规矩，开战前双方是要飚几句狠话的，哪有一声不吭直接就出手的。
年轻人忒不讲武德！
豆芽菜实实在在挨了那一下，只觉脑门一热，他伸手抹了把，又是一句‘我操’，满手的血。
他瞬间快速后退，还没开始，气势和局势就已经输了个一败涂地。
但许燃仍没打算就此放过他，步步紧逼，直到将他逼退到里面的纹身椅前，再无后路才停下。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再招秦朝阳？”
他忽然开口，语调平淡，仿佛没带任何情绪。
豆芽菜额上的血流到眼睛里，影响了视线，他一边抹眼睛，一边嘴里还不肯认怂：“我□□妈的，老子就招了怎么地？”
“小傻子是被我揍大的，连他瘸腿的外婆都不敢有意见，您哪位呀？”
眼睛里的血弄不出来，豆芽菜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指着他，嬉皮笑脸地问：“难不成真像我们猜的那样，你是他小爸啊——！！”
话音未落，沈星星只闻一声惨叫。
豆芽菜的食指被许燃猛地握住，然后使劲儿往外一掰，那一瞬间，豆芽菜痛到几乎晕厥，连他自己都似乎听到了那声‘咔嚓’的脆响。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他整个人又被许燃掼在了身后的纹身椅上。
缺水的豆芽菜瞬间变成了干煸豆芽。
这人本来就嘴臭得不行，沈星星早看他不顺眼，所以之前才暗戳戳地使阴招。
为防误伤，她默默退后了几步，然后双手抱肩，惬意悠然地靠进墙角冷眼旁观。
她看小白杨与人扭打间砸坏了纹身椅，推倒了木架子，打翻了色料瓶，碾碎了纹身稿……
小事儿！
沈星星唇角含笑，这些都不值一提，她乐意给他砸。
果然啊，教训傻逼还是得弟弟这样。
简单直接，一拳爆头才够爽！
…
打架的两人身高本就相差悬殊，‘业城山鸡’此刻早被打成了‘业城仔鸡’，蜷缩在地，双手紧紧护着头部，怎么挨揍都一动不动。
许燃已经失去了理智，沈星星怕待会儿没了分寸，他真要摊上什么大事儿，忙过去一把拦住他，扬声道：“差不多行了，人被你揍得亲妈都认不出了。”
衣袖被猛地扯住，许燃偏头，看到沈星星的时候眼里掠过一抹诧异，稍纵即逝。
随即又很快回头，扯起豆芽菜的衣领将他一把提了起来：“今天只是个小小的教训，往后你再动秦朝阳一下，我操翻你全家！”
“不信，咱可以试试。”
说到这儿，他忽然有些诡异地笑了下，低头贴近豆芽菜的耳朵，几乎用着气音说：“我这条烂命可以随时丢掉不要，就不知道你的行不行？”
他语气没有半点威胁人的凶狠，言语里甚至是含着笑意的，可豆芽菜就是止不住后背发冷，明明那里才做过割线，几分钟之前，还火辣辣的疼。
“强子说得没错，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豆芽菜踉踉跄跄从纹身店里跑出去之后，许燃坐在地上，靠着墙歇了好一会儿，手臂上那紧绷到仿佛要裂开的灼痛感才缓缓消失。
此期间，沈星星一直拿腰际抵在工作台边，即便心里对他有诸多疑问，却始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拿眼睛一瞬不眨地睨着他。
好像只要他不开口，她也能一直站到天荒地老，就那么没羞没臊地直直盯着他看。
看谁比谁先不好意思。
“……”
最后，还是许燃先败阵，偏头咳了声，才抬头问：“这你的店？”
既然他先说话了，沈星星从工作台边从容地支起身子，拍拍手，开始准备坐收渔利。
她走到许燃面前蹲下，眼尾下压，笑出很好看的月牙形，乐呵呵的点头：“是啊，我的店。”
不等他说什么，她抬起下巴，扫视屋内的一片狼藉，再回头，脸上的笑容不减：“可惜，现在都被你砸了。”
“……”
许燃眸光微闪，有点难为情地摸了下鼻子，这个时候，又完全没有刚才打架时那种凶狠暴力的气势，变得温顺而乖巧。
“……对不起啊。”他很过意不去的说。
沈星星的视线还锁在年轻男孩子的脸上。
啧啧啧，瞧瞧这春山眉，星星眼，小泪痣。
她越看越喜欢，怀疑谁在她心上撒了把跳跳糖，噼里啪啦炸得人有点心慌气短。
连她这么厚脸皮的人，也难得感觉到耳后升起一丝温度，于是也偏头咳了咳。
咳完继续照原计划，拨响心里的如意算盘，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弟弟，你光说对不起可没用啊。”
“抛去被你吓跑的客户不算，这些色料手稿也不算，只算我这进口的纹身椅吧，你就得赔我两万。”
许燃猛抬头，无声睨着她不说话。
“怎么？”
沈星星扬手拍了一下旁边倒着的纹身椅：“国外进口，真皮坐垫，让你赔两万还是看你长得漂亮！”
她朝他又挪近了几步，脸上再次浮现甜美亲和的笑容，连声音都是雀跃洋溢的，笑眯眯地问他：“姐姐这次要你负个责，你总不会再报警了吧？”
许燃：“……”
他砸人东西，理亏在先，给予赔偿没什么话好说，可他来业城前后才两个月不到，工资花得比挣得还多，别说两万，就两千，他掏出来都有点困难。
许燃沉默半秒，舔了下唇，尝试着跟她打个商量的问：“钱……能分期还吗？你可以算利息。”
沈星星撑着下巴，直视他的眼神里染上一丝温柔。
略微思考了下，却是半点情面不讲地摇头：“不行，我干嘛要冒这个风险给你分期，万一你跑了呢？”
“咱俩又不认识，对吧？”
她歪着脑袋，笑意吟吟，样子看上去并没有说的那么在意。
许燃是个通透的人，视线投在她的五官间，无声对峙了半晌，才低头笑了下，问：“那加了微信，咱俩是不是就算认识？”
“大概？”沈星星模棱两可地答。
许燃点点头，认栽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乖乖送到她面前。
到这里，沈星星终于释然地叹口气，眼里浓浓的笑意仿佛搅碎了一池星子，细碎的光很快漫了上来。
她迫不及待扫了码，点了添加，然后看到他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弹吉他的火柴人，还挺可爱，不过微信名就没有任何文字了，只有一个小黑点儿。
貌似是英文字符里的句号。
沈星星盯着那个小黑点看了半秒，然后把手机屏幕反过来，指着那个点给许燃看：“这个，有点像你的痣。”
怕他不明白，沈星星又指着自己的眼下，跟他说：“你这里有颗小泪痣，弟弟，你肯定很爱哭。”
许燃勾了下唇，睚眦必报地把手机也反过来：“‘一针见血’，姐姐名字杀气好重啊，找你纹身的人不怕被整死？”
沈星星毫不在意地耸肩，并大放厥词的夸自己：“没办法，谁让我是业城殿堂级优秀的刺青师，多少人慕名而来。”
“对了，弟弟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她用食指指了下展示墙周围挂着的那圈五角星彩灯，自我介绍道：“我叫沈星星，弟弟你呢？”
许燃掠起眸，瞥了眼那一闪一闪发着光的彩灯，忽地莞尔，很不走心地答：“巧了，许月亮。”
即便知道这是他信口胡诌的假名，沈星星还是眉梢一扬，立刻捧场地鼓掌：“好名字！”
许燃看过来。
她笑嘻嘻的，而后很不要脸地点评：“和我的很般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