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格转换的信号
静,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浴室里,那哗哗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柳碎玉吃面的动作戛然而止,筷子悬在半空,咬了一口的馄饨又重新落回了碗里,激起一圈圈油花。
许久,他抬起头,怔怔地问道:
“张叔,你,究竟是谁”
“年轻时曾在西来客山区里,当过两年护林员,现长顺拉面店的老板兼主厨,张开来。”
张叔一边嗦着面,一边答非所问道。
年轻人性子急,特别是刚从死里逃生,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时,猛然又受了惊吓,一张嘴便彻底没了把门儿。
“我问的不是这些,而是!”
柳碎玉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道。
但话到一半时,他就后悔了。
倘若张叔真是为了那所谓的‘化神蛊’,而收留他们兄妹二人的话,自己这种行为难道不是在告诉浴室里,正给柳千水洗澡的张叔老婆,让她先下手为强吗
真若如此,那么现在没枪的柳碎玉,就已然陷入了十成十的被动。
意识到这点,他的大脑瞬间就清醒过来了,环顾四周,却发现压根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
过了片刻,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仍在继续,张叔老婆似乎并没有听见方才客厅里的动静,仍跟柳千水有一句没一句,唠着家常。
看着草木皆兵的柳碎玉,张叔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便从桌子下拿出一瓶尘封的高度白酒,调侃道:
“小年轻毛毛躁躁的,看你这样子也成年了,能喝酒不”
柳碎玉不说话,张叔也不管他,便自顾自地拔开瓶塞,给他与自己满上。
嗅着醉人的酒香,柳碎玉渐渐冷静下来,便重新坐下,却不喝那碗酒。
而是注视着碗里,那张带着三四分稚气的脸。
“我在客厅里下了祛噪符,我老婆跟那丫头听不到我们之间的谈话,你也不需要疑神疑鬼的,毕竟我要是真的铁了心,想杀你的话……”
张叔捧起碗,轻抿了一口,话虽只说了一半,但其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沉默片刻,柳碎玉率先打破僵局。
“你们口中的化神蛊,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了解的情报不多,但知道那玩意儿,如今共有两方势力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其中一方,则正是活跃在南洋列国,【会长】所领导的蛊田会。 ”
“会长……蛊田会,蛊田……”
柳碎玉低声呢喃着这两个词,忽然就想了起来。
之前在殡仪馆的太平间里,那只被柳千水斩杀的寄生兽,死前好像就说过什么‘蛊田化神-化神蛊’,‘【会长】往你体内注射的竟然是化神蛊’云云。
也就是说,这所谓的蛊田会,就是绑架柳千水,将其祸害成之前那副鬼样子的罪魁祸首。
蛊田会……
蛊吗?
看着柳碎玉那副震惊的表情,张叔略有些得意地笑笑,便又给他施了一记猛药。
“知道化神蛊中的这个‘蛊’字,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啊……”
张叔笑眯眯着,伸出两根满是老茧的手指,指向那碗约么四两的高度白酒。
他见此,没有丝毫的犹豫,仰头捧起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
看着面色潮红的柳碎玉,张叔颇有点‘奸计得逞’的神采,便也不再卖关子,直接了当地说道:
“化神蛊的本质,就是一条寄生在生物体内的蛊虫,被冠以‘化神’二字的代价,是寄生体的存活率极低,仅有约千分之一的概率。
那丫头,也就是你的妹妹,就是这千分之一的‘幸运儿’,她多半是在被注入化神蛊后,凭借尚存的人性挣脱开蛊田会的控制,连夜逃走的。
通常,被‘蛊’所寄生之人将心智全无,虽套着人类的外皮,但一举一动皆由体内的蛊虫所操纵,即便是最为亲近的亲朋好友,也难以分辨。
我生平至少遇到过70余只,游荡在人间的寄生兽,但像你妹妹那样的,我可是头一次见。”
柳碎玉默许地点点头。
“形象点来说,那丫头如今共有两个来回切换的人格,就拿我的双手来举例。”
说着,张叔伸出双手。
右手握成拳,左手摊开。
“平常,她都是由原生的人格所主导,跟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的异能与威胁。
而一旦受到刺激。”
此时,张叔将左手握成拳,右手摊开。
“什么!”
突然,柳碎玉被吓得站起,往后踉跄两步,险些跌倒。
只见,张叔右手的手心上,赫然有一颗巨大肉瘤,其二分之一处有张没有嘴唇的恐怖大嘴,嘴里那上百颗人牙生着竖立的怪眼,正齐刷刷地注视着他。
“一旦受到刺激,她的化神蛊人格就将觉醒,其本身,会变得异常危险且难以控制,极有可能暴走,对周围人展开无差别屠杀。
久而久之,她原生的人格必将被其所取代,彻底沦为一头吃人的怪物。”
说完,张叔打了个响指,那颗肉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曾未出现过一样。
柳碎玉咽了口唾沫,仍有些后怕。
久而久之,是多久”
张叔伸出五根手指。
“五年”
他摇了摇头。
“五个月”
他再次摇头。
“五个星期”
柳碎玉仍没得到肯定的回复。
这时,浴室的门被推开,张叔老婆正给刚洗完澡的少女用毛巾,擦拭着及腰的长发,唠着嗑,从中走了出来。
只见,柳千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只披着件堪堪遮挡住关键部位的白色浴巾,低着头,羞红着脸,从客厅路过。
“闺女等着哈,我去捯饬出一间客房,今晚你跟你哥就住那儿了,缺什么尽管向姨提哈,千万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了。”
“谢,谢谢。”
也不知是害羞,还是被张叔老婆这股子热情劲儿搞得无所适从,柳千水不停地道着谢谢,便将头埋得更低了。
餐桌旁,俩大老爷儿们也都低着头,没去多看。
不过,柳碎玉转头跟张叔老婆打招呼时,却敏锐地‘瞥’见一个问题。
妹妹那双明媚的眸子,似乎从太平间里骇人的猩红,转变为昔日正常的棕褐色了。
这,莫非是人格转换的信号?
柳碎玉如此想道。
……
三分钟后,客厅里又只剩下了他跟张叔。
看着那五根手指,柳碎玉最后一次,试探着问道:
“五天”
张叔仰头,将碗里的白酒一饮而尽,面不红心不跳,片刻——
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