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一个新生的入学
雪原总是这么冰冷刺骨, 混杂着碎冰的风雪呼啦啦地刮，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类暴露在暴风雪之下。
不过弗拉达一家正处于一种热火朝天的气氛中，仿佛连使劲拍打着屋顶的冰雪也能融化一般。
“恭喜你宝贝！成功被学院录取了！”
“弗拉达你做到了！去了学院之后可别忘记我呀！”
“恭喜你夫人, 养育出了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
“啊啊啊啊弗拉达！恭喜啊！！学会时间魔法之后记得给我们演示啊！”
“别闹，列娜，那玩意儿是能随便演示的吗？”
“……”
人群的中心, 今天这场聚会的主角，弗拉达, 被他的亲人，朋友, 邻居们团团包围, 接收着过量的热情。
弗拉达从小就展现出了绝佳的数学与魔法天赋。
雪原的基础数学教育与其他地区保持一致, 都是学院推行出来的模式。
特点是上课讲的内容多而练习与测验的内容少, 唯一目的就是快速分流出真正具有天赋或者热爱的学生, 而弗拉达就是这个学区被筛选出来的那个学生。
他拥抱完最后一个来祝贺他的邻居，看着他们去赞美他妈妈刚烤出来的面包去了，不禁松了口气——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心了起来——学院！学院！他终于被学院录取了！
虽然从他开始上学第一年起，大家就都对他说——“弗拉达肯定是进学院的料子！瞧瞧他, 凡是老师讲的内容都毫不留情地像海绵一般吸收了，不像我家那个傻小子, 作业只让他从一数到十，他就真的只会从一数到十，气死我了！”——但真正被学院录取，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阵沿着脊椎泛起的战栗。
这个小小的宴会结束后, 弗拉达家里终于冷清了下来, 他的母亲虽然有洁癖, 但此时并未优先整理桌子, 而是过来拥抱了一下弗拉达：“恭喜你，我的孩子。”
学院对每届录取学生的交通费用和生活费用是全包的——哪怕是雪原这种离乌朗远得不能更远的地方。不得不感慨一句不愧是大陆上最大的非政治机构。
拿到录取通知书书后的两个月后，弗拉达在母亲的陪伴下来到了雪原的天空艇靠岸处。
弗拉达抬头望去。
好高。
这只他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
高阔的穹顶，让弗拉达觉得自己好渺小。
雪原喜欢建造高大恢宏的建筑物，但哪怕是国王宫殿的旧址，都没有天空艇靠岸处这么恢宏——靠岸处一共四层，每层都大概有十米高，最中间又是打通的，没有任何天花板，所以看上去格外高远。
最高层是给马上要靠岸的天空艇的那批乘客等待的地方，弗拉达最后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就匆匆朝最高层跑去。
最高层一半是露天的，因为要让天空艇降落，但这里是少数附着了绝对恒温魔法的地方，即使是暴露在零下的暴风雪中，也依旧温暖如春。
天空艇是一个褐色的两头尖的纺锤体模样，尾端是一个螺旋桨在呼啦啦地旋转，它看起来在空中飞得很慢，但其实速度惊人，离得老远就要开始减速，弗拉达也老远就能听见天空艇特有的那种轰鸣声。
天空艇降落的时候，明明知道魔法阵内感受不到外面的扬起的风，但弗拉达还是忍不住拿手臂挡了挡脸。
“第一次坐天空艇吗？”
一个衣装笔挺的中年人问他。
弗拉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哈哈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指了指弗拉达的手臂，“你的动作出卖了你，多坐几次就习惯了。”
坐了大半天的浮空艇，弗拉达感觉自己有点晕艇，好不容易到了乌朗王都郊区的靠岸处，几乎是秒速冲下了阶梯，蹲着缓了一会儿……
好半天，他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唔，接下来是转蒸汽火车。
“呜呜——”
弗拉达很喜欢火车进站的声音，有些人会觉得这种声音吵闹又尖锐，但弗拉达觉得它很迷人，他几乎是迷恋地看了眼黑色的火车车体，才去检票。
“0431……0431……”弗拉达右手拎着自己的行李，左手拿着车票，嘴里嘟哝着自己的座位号，艰难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嗨！你也是学院新生吗？”
弗拉达猛地抬头，从低头看座位号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嗨……你们好。”
“你是几号？”
“0431。”
“哈！是我隔壁这个座位！快来吧！”
“谢谢……”
学院给学生们买票习惯买连号，所以会出现这种一堆学生聚在同个车厢的情况。
“你听起来像是雪原口音，你是雪原人吗？”
弗拉达乖乖回答：“是的。”
“哇！！雪原真的每天都在下雪吗？”
“差，差不多吧……”
“诶？那你岂不是坐了几个小时的浮空艇过来？”
“嗯……确实是这样。”
“天哪！辛苦了，几个小时的浮空艇，这得多难受啊！你要不要先睡会儿？九又四分之三站是终点站，有两个小时可以睡呢，而且就算你睡过头也没事的，我们可以叫你起来！”
“谢谢。”
“话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学院站叫九又四分之三站啊……其实我奇怪很久了！”
“对！我也奇怪很久了！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吗？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取名3141站了。”
“那我选2718！”
“诶？！那我选8128！”
“啊啊啊我刚想说8128！！”
“抱歉了小姐，这是个速度至上的游戏。”
“这是游戏吗？”
“呃……我以为我们正在玩占有自己想要的特别数字的游戏，难道不是吗？”
“2047！我选2047！我先选的！你们不能选2047了！”
刚要闭上眼睛的弗拉达猛地睁开了眼，大喊道：“8191！8191是我的了！”
在这群年轻人热火朝天的“讨论”中，蒸汽火车缓缓驶入了终点站。
弗拉达他们拿好行李，下了火车。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树木掩映间的一扇大门，上面写着——“学院”。
“这届新生往这走！往这走！来我这边！”一个黑袍的脸上有几颗青春痘的学长给自己加了个扩音魔法开始大喊。
弗拉达他们就像迷路的小鹿找到了方向，忙不迭地朝对方跑去。
“一二三四……十九二十……三十三十一……五十，好，这一车厢批次的到齐了，大家跟紧我哦！”
黑袍学长带领着他们踏入那扇巨大的大门，门后是错落有致的景观，据说学院所在的这片土地原本是原始魔法森林，现在却被改造得宛如一个巨大的私人庄园。
弗拉达忍不住被右手边的泉眼吸引了视线。
不仅仅是因为他几乎没见过这样温和的流水，更是因为那口泉眼里有好多蓝蓝鱼正在跳来跳去，溅起的水珠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让弗拉达移不开视线。
“哇！这是什么？！”
一声惊呼让弗拉达将脑袋从右边扭了过来，然后他看见了让旁边这个女孩发出惊呼的东西。
那是一团巨大的黑色物体，大约有四人高四人宽，四人长，形状非常扭曲，但被包裹在一层极厚的寒冰中。
看见那块巨大的寒冰后，弗拉达好像能在这个位置都感受到一丝凉意。
“哦这个啊……”学长挠了挠头，“这是米西·莱布教授在证明那个著名问题的时候搞出来的，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吧，米西教授这些年在试图证明那个定理——当n是大于2的自然数时，不存在整数组（x，y，z）使xn yn=zn……”
“然后这个东西，就是在她做出了巨大进展的时候冒出来的，虽然还没彻底证明，但引发的魔法还真是混乱且强大呢……我还记得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我正在图书馆打盹，啊不是……学习，然后突然间，阵阵尖叫此起彼伏，把我惊醒，我扑到窗边一看，就看见这样一团黑不溜秋都黑雾正在学院内肆虐，后面跟着个焦头烂额的米西教授，幸好总共也就几秒，黎曼校长马上就出现并将这玩意儿冰封了起来。”
“哇……嘶——”
“明知道证明这样的问题会引发混乱的魔法后果，但还是要一意孤行地探索数学吗？真不愧是米西教授啊，真想亲眼见见她啊……”
“咳，相信我，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她。”
“到了，这里就是宿舍楼了，你们先进去把行李放好，然后我带你们参观学院，第一站就是参观黎曼校长哦！”
“哇！！”
这群少年少女闻言立刻爆发出了难得的速度，冲进宿舍楼将自己的东西放好，又冲了出来，然后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看向学长。
“走，黎曼校长现在应该在给高年级新生上拓扑学的第一课，前半节课你们听懂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看黎曼校长讲二十分钟课，然后再去参观学院的其他设施。”
“好耶！”
一群人跟着黑袍学长在城堡里拐来拐去，终于到了黎曼正在讲课的教室。
“小声点，别打扰到他们。”
新生们捂着嘴巴，连连点头。
推开门——
“我们今天从多面体定理开始讲起，一个简单的问题，请大家看黑板上我画出来的这个多面体，它的棱数，面数，和顶点数，分别是多少？想好之后看旁边两个，它们的棱数，面数，和顶点数又是多少？然后思考一下，这些数字之间存在什么规律吗？”
教室里大概约十几个学生，比起他们来参观的这些人，数量甚至显得有些少。
弗拉达看向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
黑发黑眼黑袍，身材瘦削，脸上始终存在的温和笑容，让他英俊的脸庞没那么有攻击性，他右手戴着一只银色的手套，左手则完整地露了出来，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支粉笔，短小的粉笔其实不适合用来转笔，但他依旧转得飞快且随意，好像这是什么本能一样。
看见乌泱泱的新生从后门冒头，黎曼朝他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代表了“欢迎”含义的笑容。
弗拉达瞬间涨红了脸，激动，喜悦，恍惚，不敢相信，以及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胸中混作一团，让他甚至有点想冒眼泪。
这就是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啊！
呜呜呜他的偶像……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本古董级《微积分简明教程》，等对方一下课，他就去要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