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晏晞脑子宕机了两秒，慌忙转身提醒裴令：“我表妹来了，她是你的粉丝，你快避一避，不能让她看见你在这里……”
裴令显然见惯了大场面，比她镇定许多，只轻微地蹙了下眉。
晏晞却急得不行，慌乱之下直接将他连人带盒推进了旁边的主卧：“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千万别出声。”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嘭”地关上了卧室门。
裴令：“……”
晏晞理了理头发，平复好情绪，确认看不出问题，才下楼去开门。
门一开，许绛就拎着大包小包蹦进来，俏丽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可真是惊喜死了……
晏晞惊魂未定，勉强笑道：“你怎么来了？”
许绛将手里的大小包递给她：“我妈让我带些特产给你，我怕你明天又要去剧组，所以下飞机就过来啦。”
这几天学校放假，许绛回了一趟家，今天下午才返程。
难怪昨天晚上她发消息问自己在不在家，晏晞接过东西，想着房间里的裴令，心里七上八下的。
许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卸下肩上的背包，放到客厅沙发上，人也瘫坐下去。
“累死了，幸好今天路上没堵车……”
晏晞将东西放好，给她倒了杯茶。
许绛端过茶，抬头问：“表姐，你的剧什么时候能播啊？”
晏晞在她旁边坐下，心不在焉地回道：“都还没杀青呢。”
许绛喝了一口茶，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家令哥合作？”
“……”晏晞无语地看着她，“你觉得，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一个是十八线新人，一个是如日中天的顶流，登月碰瓷都碰不上。
“万一呢？”许绛笑嘻嘻道，“万一你拍完这部剧一炮而红，不就可以了吗？”
晏晞没把她的话当真，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往楼上瞥去。
许绛掏出手机，兴致勃勃地继续：“对了，我加入了你的后援会，现在是你的大粉了，等你的剧上了，我再帮你剪个视频……”
晏晞此刻仿佛怀揣着一个不定时炸·弹，根本没心思和她闲聊，胡乱应了两句，问她：“你明天有课吗？”
许绛点头：“明天要早起，所以我今晚就不住你这儿了。”
听到这句，晏晞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不留宿，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表姐，你吃晚饭了没？”许绛忽然问。
晏晞本想说没有，想到还在卧室里的裴令，临时又改了口：“吃过了，你没吃吗？”
“我也吃过了，在飞机上吃的，味道不怎么好。”许绛笑着说，“本来想说你如果没吃，我就陪你再吃一点。”
晏晞笑：“你要是没吃饱，待会儿回学校可以再吃顿夜宵。”
晏晞捏了捏胳膊上的肉，一脸颓丧：“还是算了，最近胖了好多，得控制一下自己。”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上次是不是把我的一条手串落在这里了？”
晏晞反应了下，说：“好像是，我给你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了。”
晏晞起身，领着许绛上楼拿手串，路过主卧门外时，心不自觉地高高悬起，生怕裴令突然从里头出来。
刚到客卧门口，许绛忽然满脸痛苦地捂住肚子：“肚子好痛，肯定是飞机餐有问题，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她直直奔入卫生间，锁上了门。
晏晞：“……”
-
晏晞无语地站了一会儿，估摸着她可能得有一会儿，干脆转身先去了主卧。
她反手关上门，抬眼时，微微一怔。
房间里开着灯，裴令脱了外套，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斜倚着扶手和靠背，双目轻合，似乎已经睡着了。
柔和的光落在他周身，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不真实，像是电影里的清贵公子，远离俗世烟火，不可亵渎。
都说红气养人，这话果然不假。
如今的他，比起当年，越发耀眼夺目了。
晏晞怔了片刻，将门反锁，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裴令始终没有睁眼，那张被万千粉丝誉为“神颜”的脸上隐约还能窥见一丝倦色。
他整个人都处于放松的状态，手随意搭在一旁，指骨修长，腕间戴着一块表，被衣袖遮去一半。
这种情况下都能睡着，也不知道多久没休息过了。
晏晞站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裴令闭着眼，呼吸轻浅。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安静地覆在眼睑下，让人有种碰触的冲动。
晏晞鬼使神差地抬手，还没伸出去，眼前的睫毛忽然动了动，随后，一双深邃的眸子睁开。
睁眼的刹那，裴令怔了怔。
“……”
晏晞也怔了下，飞快收回视线，将手搁至唇边，假装喉咙不舒服，轻咳一声。
“你醒了？”
她极力掩饰心底的慌乱。
裴令看着她，没说话，眼神慢慢从混沌变得清明。
晏晞乱了阵脚，没等他应声，自顾自又道：“我表妹马上就要回学校，你再坐一会儿，等她离开，我就送你出去。”
裴令未置可否，靠着沙发坐起来。
然后，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
很明显，他是在暗示自己很忙，晏晞忐忑地问：“你是不是还有事？”
裴令放下手，抬头看向她，顿了一秒，才轻“嗯”了声。
晏晞：“很急吗？”
裴令没回答，修长的双手交叠，指尖在手背上轻轻敲了敲。
晏晞没注意到他脸上的漫不经心，只以为是万分紧急的事，不由有些愧疚：“抱歉。”
裴令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淡，可这淡仿佛只是表层，真正的情绪都藏在深处，难以窥探。
晏晞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避开了他的目光。
房间里静下来，静得好像能听见窗外树影摇曳的声音。
在这间卧室里，他们曾经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过，如今阴差阳错被困在这里，许多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蹿。
晏晞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直这么尴尬地杵着也不是办法，她调整好表情，装出风淡云轻的样子，在床边坐下。
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但晏晞还是如坐针毡，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这种时候，越是沉默，气氛就越尴尬。
晏晞往裴令那边瞥了一眼，想找点话缓和一下，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聊起。
或许，她该按照久别重逢的标准开场白，礼貌地询问一句：“最近还好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就听裴令突然问：“签了哪家？”
“？”晏晞愣了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裴令抬眼，眸光瞥向她：“没签公司？”
晏晞总算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答道：“还没定，不过正在考虑。”
最近确实有几家经纪公司联系了她，也给出了各自的条件，她没急着答复，打算多对比一下，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毕竟，这关系到她的以后，不能随便。
“你有……”晏晞本想问他有没有好的建议，话到嘴边，又生生打住。
他们现在的关系，问这个似乎不太适合。
于是她生硬地转了个弯：“你要不要喝茶？”
“……”
裴令大概也觉得这个话题转得太生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用。”
他这个态度，看起来实在不像想跟她叙旧的样子，晏晞抿了抿唇，识趣地没再找话尬聊。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落地窗外，风声萧萧。
晏晞心下恍惚，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来。
……
-
那一年，晏晞八岁。
某天下午，她感冒发烧，病得迷迷糊糊，被紧急送到医院。
她在病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不见大人的身影，只有离床不远处，坐着一个小哥哥。
漆黑柔软的头发，睫毛细密纤长，眼睛漂亮得如同黑曜石。
对方低着头，正在看书，长睫在下方拓出浅浅的阴影。
窗外的天光斜斜打进来，衬得场景如画。
晏晞本就睡得迷迷糊糊，这下更迷糊了，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少年，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喉咙有些发痒，她轻轻咳嗽了两声。
少年听见动静，从书中抬眼，眸底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晏晞对上他漂亮的眸子，茫然了片刻，扭脸看看四周，没找到爸爸妈妈的身影，又将视线转回来。
少年放下手里的书，坐到她身侧，开口道：“你爸爸妈妈有事先走了，说晚上再过来接你。”
爸爸妈妈向来工作忙，晏晞早已经习惯被抛下，所以听到这句话并不意外，也没有哭闹。
她看着眼前少年，眨了眨眼睛，懵懂问：“那你是谁啊？”
少年道：“我叫裴令。我爸爸是这里的医生，他让我照看你一会儿。”
“哦。”
裴、令。
晏晞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两个字。
她的一只手搁在被子外面，还在输液。
苍白细嫩的手背上，皮肤极薄，隐隐可见纤细的血管，晏晞觉得不舒服，动了动胳膊，险些将上面的针头弄掉。
少年轻蹙了下眉头，按住她的胳膊：“你不要乱动。”
表情有点儿冷。
晏晞使不出力气，也就乖乖地没有再动。
她高烧刚退，陷在被窝里，小小的一只，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裴令看着她娇小的脸庞，大概是怕她哭鼻子，放轻了语气，问她：“你要喝水吗？”
晏晞点了点头。
裴令起身，去旁边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然后托着她挂水的那只手，小心翼翼扶她坐起，将水杯凑到她唇边。
温水入口，似乎带点儿甜味，晏晞低着脑袋，喝了小半杯，登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喝完水，她抬头笑了笑，眉眼弯弯：“谢谢哥哥。”
少年也笑了下，笑容明净，眼睛里仿佛盛了阳光。
晏晞看得呆了呆，心想，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啊，比她见过的所有哥哥都要好看。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颀长的人影踏入，穿着白大褂，显然是这里的医生。
“醒了？”
男人走到床边，弯腰探了探她的额头，低声问：“头还痛不痛？”
晏晞摇了摇头。
裴令则起身，叫了一声“爸爸”。
原来这就是他爸爸么？
晏晞睁大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找寻着他们的相似之处。
“你叫晞晞对不对？”男人笑着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也是这里的医生，你爸爸有事去忙了，晚点过来接你。”
晏晞乖巧地点点头：“哥哥已经告诉过我了。”
裴行之直起腰，看了眼床边所剩无几的输液瓶，转身叫护士过来拔针。
拔完针，他笑着又问：“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晏晞无力摇头。
裴行之重新弯腰，扶她躺下，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语气温和地说：“叔叔还有病人，你乖乖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有哪里不舒服，就叫护士姐姐。”
晏晞揪住被子，没说话。
一旁，少年已经收拾好书包，打算跟着爸爸离开。
晏晞躺在床上，见他要走，忍不住轻轻叫了声：“哥哥……”
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病房。
裴令停下，扭脸看向她。
晏晞抿起唇，眼巴巴看着他，想挽留却又不敢开口。
裴行之也顿了顿，看见小女孩儿期盼的眼神，他有点不忍心，转头征询儿子的意见：“你在这里多陪妹妹一会儿好不好？”
裴令看了看晏晞，慢半拍地点了下头。
“好好照顾妹妹，爸爸等会儿过来接你……”裴行之低头叮嘱两句，离开了病房。
裴令重新坐回病床边。
晏晞开心起来，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眉眼弯弯。
她问他：“哥哥，你刚刚在看什么书啊？”
裴令将先前看的书拿出来，放到她面前。
晏晞瞅了瞅，是一本课外读物，她看不太懂，抬眼又问：“哥哥，上面说的什么呀？”
裴令翻开书，将上面的故事慢慢读给她听。
少年干净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伴随着日落昏黄的光影，像指尖滑过琴键。
……
-
那一年，裴令也才十一岁。
初见算得上美好，青梅竹马的标准开场。
只是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会走到今天这样尴尬的局面。
晏晞无声叹了口气，心内五味杂陈。
当初，她要是没有一时冲动跟他结婚就好了。
正想着，屋外突然传来许绛喊她的声音。
晏知回神，看了裴令一眼，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一些，小心翼翼侧身出去。
许绛已经上完厕所，正在找她。
晏晞顺手带上门，问道：“没事吧？”
许绛摇头笑笑：“没事，不疼了。”
晏晞到客卧将手串拿给她，说：“你要回学校的话，就早点动身吧，太晚了不安全，肚子再疼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嗯，我下次再来看你。”许绛将手串收好，下楼背上自己的书包。
晏晞送她到大门外，看着她走远，立刻转身返回楼上，因为太着急，连门都忘了关。
她推开主卧的门，冲裴令道：“可以走了。”
裴令从容起身，穿上外套，跟着她往外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楼梯处突然响起脚步声，许绛竟然又冒了出来。
！！！
晏晞心下一惊，猛地将跟在身后的裴令往旁边墙上一按，同时狠狠甩上房门。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许绛：“……？”
许绛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看着紧闭的卧室门，一头雾水：关个门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动静吗？
门内，晏晞按着裴令，屏住呼吸，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很快，脚步声靠近，许绛敲了敲门。
晏晞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刚才她动作还算快，应该没暴露什么。
她抬起头，想示意裴令往里面避一避，结果一抬头，不由怔住——
男人冷隽的下颌映入眼帘，她这才发觉，自己正趴在裴令身前，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手掌下是他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肌肉轮廓分明，清晰的心跳透过衣衫传来，热意几乎要将人灼伤。
而她的唇就在他隆起的喉结前，只差一隙的距离，就可以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