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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送花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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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胡幼宁抬眼往屋后的小山坳方向看了几眼,想起李娘子出门前要他保密的情形,到口的回答掖了掖,又吞了回去。

    他摇摇头,只认真擀着手里的面团。

    李阮棠回来时,灶上的汤已经热了有好一会。

    她一进门,在院子里劈柴的胡三娘就先迎了上去。孟均起身慢了些,落在了后面。

    “李娘子,您回来了。”

    因着白日里的事,胡三娘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热络,少了些许算计。

    李阮棠浅浅笑了笑,目色一顿,落在了站在后面的小郎君身上。

    啾啾的神色看起来依旧恹恹的。

    李阮棠心下微叹,与胡三娘寒暄了几句。背在身后的手,却在夜风中渐渐生出了汗意。

    万一他不喜欢

    她分神地想着一会小郎君的反应。

    胡三娘瞧得分明。连忙吩咐周夫郎准备开饭。将不大的院落留给杵在原地的两人。

    胡家堂屋里,亮着一盏豆灯。

    昏暗的光透过窗,星星点点洒在院里,犹如一条小河,在越发黑沉的夜色里,流淌出一地清凉。

    李阮棠紧张的唇角都有些发干,而她傻乎乎的小夫郎,正闷闷地站在另一边。

    只有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时不时悄悄抬起,与她四目相接,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

    总得说些什么。

    李阮棠舔了舔唇,正要开口。刚刚还低着脑袋,用脚踩着小石子解闷的小郎君,忽然肃容。

    他定定看向李阮棠被风吹起的衣裙侧摆。那里有极为明显的泥土痕迹。李阮棠喜洁,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弄脏衣裙回来。

    再想起白日里她难受的模样。

    孟均心头一紧,眼前登时便出现了她晕晕乎乎摔倒在地无人上前的场景。

    所以她才会这么晚回来?虽说五月天暖,可今不是天阴么,地上又那么凉,也不知她趴着缓了多久,才能勉强走回胡家。

    小郎君越想越觉得心头不好受,抚在自己衣袖的手指渐渐攥紧,他瞥了眼正露出笑意的李阮棠,莫名地生出些心酸。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出去寻她的。

    “妻主。”他唤得轻。垂着脑袋走上前的模样更是乖顺。

    李阮棠听得面上一红,刚刚打好的腹稿登时便乱了序。她急巴巴地从背后伸出的手,献宝似地捧出一个新做的花环。

    “啾啾,这个送你。”

    “嗳?”

    孟均一怔,眸子里满是诧异,“妻主带伤出门就是为了这个?”

    “嗯。”

    李阮棠到底是第一次编花环,坐在山坡上编了许久,才弄出这么一个。她手又笨,刚开始摘花时,还被花刺误伤,拇指与食指划了几道小口。

    见小郎君凝神看来,李阮棠忙用袖子遮了遮,窘迫道,“本来我是想给你捉一只小白兔的。只可惜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早前听闻——”

    想起啾啾中午问她的话。

    李阮棠溜到嘴边的词一顿,硬生生转了口,“我看书上说,男郎喜花,所以就试着编了花环。”

    她手艺不行,编在柳条里面的小花颜色倒是选的极妙,小郎君看得耳尖一红,唇角刚刚扬起个弧度,又生生抑住。

    不行,他可不能被收买,今可得好好说说李阮棠才行,不然日后她又带伤出去怎么办。

    况且有伤本就该好好养着,再不济,也得带着他一块出去,这样在这山野之中也好有个照应。

    孟均将目光从花环上收回,“妻主,今——”

    虽说胡三娘再三保证这招有效,但李阮棠瞧着自家小夫郎,也不太像欢喜的模样。

    尤其这会啾啾还皱着眉,李阮棠想起白日小郎君恹恹坐在灶房前的情形,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不等小郎君说完,她忙点头道,“今中午的事,是我不知好歹。”

    啾啾一心为她,又不曾吃过苦。想不到这其中艰辛,本就是常事。

    而且小郎君面薄心软,又与阿宁处得不错。她那么说,无疑是给了他一盆凉水,虽叫人清醒,却也冷了心窝。

    小郎君这般护着自己,她身为妻主,自然要珍惜这份心意。

    是以李阮棠认错认得十分自然,并未有半分为难。

    “妻主”

    孟均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没有听错吧。李阮棠竟是与他在道歉?!

    小郎君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他踮起脚,伸手摸了摸李阮棠的额头。

    没发热。

    孟均被惊得缓不过神来。

    要知大晋之中,女子为尊,便是他娘,也不曾因为言语小事,矮下身段哄过爹。

    他怔怔地瞧着李阮棠将手中的花环递来,许是夜色太凉,月光脉脉。

    明明面前的姑娘脸色还十分苍白,偏小郎君瞧得心口一热。

    那双含笑的杏眸好看,秀挺的鼻尖也好看,还有

    打量的目色落她的唇角,孟均面上发烫,低下脑袋。其实李阮棠不比魏姐姐差,甚至于比起魏姐姐还要好看几分。

    不过,也就只好看那么一丢丢。而且还是在她不冷着脸的时候。

    孟均偏过脸,暗暗吸了口气,这可不是他三心二意,要是京都里那些男郎瞧见李阮棠此刻的神情,指不定也会被迷得心绪纷飞。

    而且她还编了花环!

    小郎君心下乱做一团,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啾啾。”李阮棠嗓音柔和,“剩下的话,我们一会回屋再说,这会先去吃饭吧,莫让人等急了。”

    胡三娘和周夫郎在田地劳作一日,不好叫她们多等。

    孟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不帮他戴花环了么?

    小郎君抿着唇偷瞄了她一眼,快走到堂屋时,孟均脚下一顿,拿着花环哒哒哒哒先回了她们房里。

    这鲜花离根,经不得油烟气。他还没戴呢,可得好好收起来才行。

    与胡家一起用饭的时候,小郎君便有些魂不守舍。这会趁李阮棠被胡三娘留在堂屋说话。

    回屋的孟均先是推开窗瞧了瞧,才从衣袖里拿出问阿宁要的小镜子摆在桌上,他小心翼翼地将花环戴在了发间,欢欢喜喜地照了照。

    唔,李阮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挑得这些花极衬他的肤色。

    “啾啾。”

    窗外响起阿宁的声音,“水烧好了,你这会——”

    话未完,探双眼进来的胡幼宁就噎在了原处。

    啾啾姿容一绝,偏这会戴着发丝上的花环,着实是有些鲜艳,好似搬来了谁家染坊,红紫黄蓝齐齐上阵。

    他瞧得嘴角微抽,这些颜色,也就啾啾肤白尚能撑得住。要是换了其他男郎,指不定要吓哭多少孩童。

    可正含笑的小郎君并不这么觉得。

    “阿宁,你看!”孟均嘴角扬得老高,“是不是很配我?”

    小郎君眉眼间的欢喜满满,胡幼宁哪里能说出事实。他呐呐地点了点头。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胡幼宁拘谨地回眸,打了招呼,“李娘子。”

    “胡公子可是有事找啾啾,进去说吧。”从堂屋出来的李阮棠温温笑着,细看了胡幼宁两眼。

    站在院里的人慌忙摇头,“也没有什么特别,就是水烧开了。我来问问啾啾,他何时用水。”

    他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她,余光望向窗内,便瞧见铺好的一床被褥和两个摆在一处的枕头。

    胡幼宁微怔。

    耳边却还有她温和的嗓音,“有劳胡公子了,总归水也烧开了,我去拎就好。胡公子亦累了一日,快回屋歇着吧。”

    院里的脚步来来回回。

    待在屋里的小郎君听见动静,急急将戴着发间的花环摘下,又刻意坐远了些。

    可从木门被推开,直到沐浴后的水气散去,李阮棠也没再提花环的事。

    孟均偷偷瞥了眼正用帕子绞着水珠的人,趁着她未转身,又把摆在桌面上的花环放到了更显眼的地方——李阮棠的枕上。

    他躺在被里,听着竹架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笑得像只得了好处的小狐狸。

    “啾啾。”站在炕边的李阮棠垂眸,才低低唤了一声。

    早就该迷糊睡着的小郎君立马转过头来,他眼眸闪闪发亮,“妻主叫我?”

    “嗯。”

    今夜的啾啾看起来格外精神,不再恹恹的。李阮棠暗自松了口气,顺手拿过伤药递给他,轻笑道,“今天也要麻烦夫郎替我上药。”

    “嗳?”

    小郎君眨了眨眼,微微有些失落。再看李阮棠将放在枕上的花环移到了桌上,眉眼又耷拉几分。

    看来李阮棠果真没有其他男郎,不然也不会愣成这样。只知道送花环,却不懂帮人戴上。

    孟均低低叹了口气,边帮她后背上药边故意提示道,“妻主不是说还有话要与我说么?”

    有话?

    李阮棠怔了片刻,朝洗了手回来的小郎君扬扬眉,压低了声,“的确有一件,我今日去采花时,恰好碰上了三娘务农归家,她请我回京后,帮胡公子物色一处好人家。”

    “我知你与胡公子谈得来,所以便应了这事。”

    “哦。”小郎君应的没什么起伏,眼神从桌上瞄过,“妻主只是要与我说这个?”

    李阮棠实诚的点头。

    孟均心下一窒。唉,看来他若想撮合李阮棠的姻缘,还需教她如何哄男郎才行。不然,就她这性子,难啊!

    等吹了灯,身侧的李阮棠躺好,他才闷闷地背过身去。

    迷迷糊糊间,李阮棠的声音低低而来。

    “啾啾,你戴那个花环很好看。”

    刚刚她都瞧见了,小郎君戴着花环的模样,虽说只短短一瞬,可公子艳绝,惊鸿一瞥又怎么会轻易忘之。

    偏自家小夫郎一听见她的声音便慌忙摘下,李阮棠微微暗叹,他既不想让她瞧见,她也只能把称赞的话又压回了喉间。

    等小郎君气息平稳熟睡后,方才轻轻说出。

    透窗而来的月色温柔。

    被她一句低语唤醒的小郎君,无声地弯弯唇角,算了,算了,总归李阮棠还知道要夸上两句。

    他很是大度的起身,支肘看向「睡着」的姑娘,指尖顿了顿,悄悄戳向她的面颊,试探地唤她,“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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