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秦羽迅速向边上闪了一步，眼睛看向薛丛景的身后。
他刚才进来得悄无声息，也没有及时关好门，现在，走廊的光从缝隙溜进来，是漫天黑暗里唯一的指路明灯。
“想走？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没让人泄露你的名字。”薛丛景眼中密布阴鸷，“你说要是报道出来，领壹会喜欢什么样的内容？让我想想——”
他说着侧开身子，光影在侧脸划过，眼尾挑上一丝诡异的柔和：“节目公正是假，只为力捧新欢。你觉得呢？”
秦羽倒抽一口冷气，她毫不怀疑薛丛景做事的决心，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她自己事小，恐怕陆延舟才会遇上大麻烦。
毕竟对于圈内种种规则，爆出多离奇的消息公众都不会觉得意外。所以，假便可做的足够真，反正就算受到负面影响也从来只会被人拍手称快。
可薛丛景这么不给人留后路，就不怕也被领壹拖下水吗？
秦羽沉默一秒：“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只要我高兴。”薛丛景胜券在握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一只无法逃离的猎物，一切退路已经堵死。随即，他偏头冲向门外：“现在，还想走吗？”
秦羽缓慢地闭了下眼，没吭声，但意思已经显而易见地改变……
还是不了。
与私立医院的过于沉寂不同，此时此刻，陵州郊区某条闲置的双向四车道上，几辆超跑挨个疾驰，其中最瞩目的绿色一骑绝尘，轮胎持续不断地摩擦着地面，巨大的声音几乎要将看台上魏金利的耳膜震碎。
他强忍着没有捂住耳朵，整张脸越发麻木得不像话，目光始终追逐着那抹绿色。突然之间，那辆车脱离了原有的轨迹横在路中间，魏金利一颗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忙不迭地冲下台阶。
沿路奔跑时，其他几辆车呼啸越过，幸好都险险避开路中间，未能酿成事故。
魏金利冷汗直冒，到地方正巧陆延舟从车里出来。他单手搭在门沿上边，见对面白着一张脸也不在意，甚至还有闲心勾了下唇：“怎么，你也想试？”
魏金利差点扬手揍人：“你真疯了！”
陆延舟耸肩：“我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清楚？”
他一口气梗在胸口，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陆延舟摆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见魏金利涨红着脸，终于良心发现地不再怼人：“说好今天要休假的，你就放手吧。嗯？”
说完，他伸手捏捏魏金利的肩膀，转身回车那边去了。
魏金利哑口无言。
这算哪门子的休假方法，拿命玩吗？如果早知道是这么玩法，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同意随便陆延舟找乐子。
谁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富二代飙车党？
魏金利越想越憋屈，掏出手机，可惜陆绍司电话不通，连肖天也联系不上，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陆延舟走到车边，恰逢其他几辆结束本轮比赛，一个梳着油头的小年轻一摇三晃地走过来，胳膊大咧咧地往他肩上一搭：“陆总，技术不太行啊。”
这小年轻叫展修，也是家里开公司的，不过和陆家一比就有些不够看。据说他们展家心心念念地就是想和陆家攀上交情，但以展修这么个废柴样子，陆延舟很怀疑他们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刚这么想，就听对方又道：“您财神爷啊，给兄弟们送钱来的？”
陆延舟：“……”
要放在以前被这么说，陆延舟早和人干仗起来，可大约是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他真的很修身养性，如今被这么挤兑，心头火气也升不了太多，只不咸不淡地把人的胳膊给拨下去。
展修不以为意：“陆总不服气？”
“是不服气。”陆延舟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手指优雅地折着深蓝的衬衣面料，怎么看怎么商务。
玩这么野还装，展修在心里嗤道。
但其实陆延舟很无辜，他出门前确实想换衣服来着，可柜子里看来看去全是正装三件套，连件运动服都没有。
鬼知道失忆前他在新国际公寓过得是什么日子！陆延舟砰地一下将柜门死死扣上。眼前倏然变暗。
当时卧室窗帘保持着他前天出门时的状态，把整扇窗户包裹得密不透风，可就算是如此难以分辨，陆延舟仍能在脑海中精准无误地勾勒出这个房间里的所有陈设。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来回逡巡，影影幢幢的轮廓像无数张血盆大嘴，冲他露出看不见的獠牙。
全是冰冷的横平竖直，没有一丝温柔和软的地方，如同他从小对陆家的印象，也如同他失去记忆前的二十多年里，所有经历的冷漠岁月。
“您这可没劲的很，就到此结束吧。”耳边，展修的声音把陆延舟拉回到现实。
“再来一次。这次不来钱，我们玩点大的。”他放下胳膊，扫去漫不经心的一眼，“赢了我，你们家就能与领壹合作共赢。”
毫无疑问，这个彩头对于展修这种废柴儿子来说，诱惑力极大。
而陆延舟随意允诺的时候，魏金利正在接听电话。
身为老板的陆延舟可以休息，但公司仍要正常运转，领壹公关这边人仰马翻忙了一天，好在照片一事并未波及到秦羽，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魏总助……”对方欲言又止。
“什么事，你说。”
“第一个曝光照片的人虽然没有找到，但我们从转发中发现了一个幕后推手。”
魏金利直觉不妙：“我们认识的人？”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是……戴总，戴正云。”
话音落时，一阵足以令地面晃动的轰鸣传来，魏金利再也听不清对方接下来的话，可单单一个戴正云的名字，就足够叫他心惊。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陆延舟已经连车一起不见了踪影。
“陆——陆总呢？”迎面三三两两来了人，魏金利眼尖认出其中几个是刚才的飙车党，忙抓住一个问。
对面笑嘻嘻的：“陆总要玩点刺激的，展修陪他去了。”
魏金利额角一跳，差点□□脏话。
还真不把命当命了！
闲置的车道与金海湖度假区待开发的新地块连通，但因为还未进行试运行，路灯没有装好，越往待开发地块去两侧越为漆黑，加上车速过快，稍有不慎就可能直接冲出车道。
不过，这些对陆延舟而言小菜一碟。
他出国时间早，叛逆期长，又认识了一堆不三不四的纨绔子弟，跟着他们好的没学会，净学着怎么刺激自己。
而飙车，就是其中持续最为长久的一项活动。
国外地广人稀，遇上有盘山公路的地方，就是天然的试炼场。他至今还记得记得寒风刮过耳畔的呼啸声，也记得那群狐朋狗友的相互对骂，还有冲天的火光……
砰！
车尾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陆延舟忙稳住方向盘，看向窗外，展修正嚣张地冲他叫道：“陆总，您这是直接打算认输啊？”
回忆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被莫名激起的气性，陆延舟冷哼一声，踩下油门追着展修的车尾巴狂奔，很快又是一下撞击。
这次轮到陆延舟用劲了，他远比展修想像的要有经验，知道怎么把人逼到绝境，也知道就算听到对方求饶也绝不罢手。
很快，展修从嚣张变得惊恐：“陆总！我不要合作了！快停车！”他的尖叫几乎破音，却被擦着地面飞速运转的轮胎给碾得稀碎。
因为毫不留情的撞击，车的前行也开始变得颠簸，为了比赛，两辆车都开车窗，伴着不断灌入的狂风，里面的人随时一副会被甩出去的姿势，展修更是五脏六腑错位得要吐。
可陆延舟的眼前却渐渐浮现出另一个画面。
那个画面不属于已知的任何过去，仿佛是他尘封在记忆里的某段经历，漆黑的夜空，呼啸的风，还有后视镜里一双充血的眼睛……
“陆绍司……哥……你骗我！”不知从何处来的咆哮几乎将脑子劈成两半！
陆延舟一下子踩下刹车，死死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里面的脸除了因为剧烈而显得泛红外，没有任何愤怒的影子。
摩托车从后面轰鸣而来。
“陆延舟，你下来！”魏金利不等停稳就跳下车，几步过去把人从车里往外拽，得亏陆延舟仿佛发呆，任由他拉着自己胳膊也没个反应。
而前面的展修就比较惨了，他是真在车里吐得一塌糊涂，几乎爬着出来，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抬眼正与陆延舟空洞的瞳仁撞在一块，当即一个哆嗦。
“陆总，你你你——你赢了！”他连滚带爬地往回跑，仿佛身后有追命小鬼。
魏金利对这人没气性的样子无语得要命，一时间竟忘了还有个陆延舟被自己抓着。
“kinley，我有点想起来手机密码了。”耳边轻声，魏金利看过去，要不是对方此刻形容凌乱，还真与正常时候别无两样。
然后，陆延舟平静地告诉他：“我们先回去。”
可魏金利却说起另一件事：“我们节目里有个选手叫肖琳，你记得吗，是玖ing的人。”他小心瞧着陆延舟，见没什么表情，才迅速道“她刚才电话打到我手机上，说，说——”
顿了顿，他横下心：“秦羽刚刚被薛丛景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