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陆延舟今晚是一个人开车来的，秦羽不好坐后排，只能缩进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后就盯着挡风玻璃发呆。
车缓缓启动，越过白色的网格线，拐弯攀爬，终于汇入地面平稳的车流。
柔软的夜色取代了管路纵横的天花板，繁星随之没入鼎沸的灯火之中。秦羽已经很久没认真看过城市夜景了，扭头看向窗外，只觉得眼前光影次第掠过。
他们的车正在通过陵州最热闹的商圈，高架边商厦林立，霓虹成为另一种璀璨的星光，为城市生活增添一抹鼎沸的亮色。
“听说今天有人找你麻烦？”耳边，陆延舟突然问道。
“啊？是的，不过欣仪帮忙解决了。”秦羽说着回头，有些犹豫道，“对了，会不会对她有影响——”
对方十分干脆：“她又不怕。”
因为合伙人的关系？
秦羽默了默，斟酌着提醒：“我听说，肖琳背后不仅是玖ing，还有薛丛景。”
“所以？”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一下。”随即，她又补充说明，“毕竟现在也算竞品关系。”
余光过去，陆延舟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似有蜷缩。
“你倒是——”他仿佛在找合适的形容，顿了片刻才挤出声，“很会为我着想。”
为你？不不不，是看在领壹的份上。
秦羽顺着往下道：“我怀疑她再碰到我肯定会搞点事出来。不然下期录制的时候，节目做做我们俩的剧本？”
陆延舟眉头十分复杂地打起结：“你还真会牺牲啊。”
“不不不，是争取合理权益。”秦羽一门心思扑在将争吵化为利益的方法上面，越想越觉得可行，“再说综艺节目不就是要有戏剧冲突才好嘛，什么一开始不对付到成为朋友——当然了，我和她不可能，得换。”
而且，还不清楚她到底值不值得蹭个剧本涨热度……她半晌没听见声音，不由叹了口气：“算了，就是个建议，你要觉得没用就当我说梦话。”
“已经解决了。”陆延舟额角不受控地跳了一下，他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她愣了半拍，转过头。
“我全给你处理好了。”陆延舟专心盯着前方路况，可也奇怪，挡风玻璃竟把秦羽此刻诧异的神色倒映得格外清晰。
他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得意的感觉，但还是要装做教育的样子，语重心长：“怎么能打她脸呢？陆欣仪顶多就在店里给你兜着，万一捅到我哥那儿，有你好受的。”
秦羽抿了下唇：“谢谢。”
她乖巧的样子令陆延舟十分受用，他随口问：“对了，那女人到底说什么了让你那么对她？都知道她是薛丛景的新欢了，就没想过后果？”
秦羽不吭声，双手放在膝盖上，绷直了背脊往前倾，半晌才干巴巴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陆延舟余光扫过，突然皱了下眉：“我不是要你认错。”
嗯？
“我的意思是，别打脸。”他绷着表情，不过再开口时又忍不住微勾起唇，“靠脸吃饭的人，万一打出问题不好太解决，要打就打别的地方，有我给你撑腰呢。”
她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愣得只顾盯着他瞧，眼前侧脸在飞掠的光影里忽明忽暗，却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为柔软。
撑腰……
秦羽眨了下眼，觉得眼角有些意外的温流涌动，却听对方冷不丁接了句：“记住的话，就把我的手机号放出来。”
感动一下子没了踪影。
铺垫那么久，就为了把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还好没信他的鬼话。
她强忍着没翻白眼，可是心里……怎么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秦羽忍不住轻皱起眉，转过脸看窗外。
商圈已经在两人说话间被远远地抛到车后面，随着导航提示了高架，路边更只剩下点点灯火的居民区，夜幕终于彻底归为纯粹清朗。
“前方一百米，右转。”导航提示。
待转过弯，距离荣居园大门只剩下一个路口了。
街边的露天摊也多起来，锅气滋滋往天上窜，下班的人们在周围缓慢攒动着，各自上演着生活百态。
陆延舟放慢车速开了一段，突然说：“你住的地方不好。”
“什么？”
“太远了，人还这么杂。”他拿下巴示意外面正打起来的两人，“我公司的艺人可不能住这种地方。”
都什么不识人间疾苦的话？
秦羽无语半晌：“我哪有钱。”
“新河不给补助的？”
“就算给也轮不到我。”
陆延舟哼道：“抠门，幸好走了。”
他这话秦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垂了眼决定当没听见。
陆延舟瞥了眼她，不由失笑：“提前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马上就可以换地方了。”
他语调松快得意，秦羽毫不犹豫地怀疑，倘若他身后有条大尾巴，此刻应该摇得正欢。
“公司附近有个小区，到时候你直接搬去那里。”陆延舟回忆着之前临时抱佛脚记的资料内容，说着说着思绪就有点飞，“领壹很多艺人都住在里面，安保不错，不过外卖只允许送楼下，不像你这边——”
秦羽脑子里叮的一下：“你说什么？”
陆延舟啊了声：“小区。”
“不是，小区后面。”她顿了顿，干脆盯住他，“你刚才说，外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羽仿佛看见陆延舟的胳膊抖了一下：“啥？我说了外卖？”
“为什么要提外卖不能送上楼？”她狐疑，“你给我送过？”
那边忽而昂了一个高声：“我哪知道你生日什么时候！”
秦羽：“……”
她深吸口气：“我说过生日？”
陆延舟一愣，脸登时绿了。
就听刺啦一声，车轮在地面摩擦出巨大的声响，秦羽惯性往前扑去，又被安全带得向后一扯，勒得肩膀传来瞬间的痛感。
秦羽当即怒道：“陆延舟！”
车外也有行人被吓得不轻，指着车头骂：“眼瞎啊！”
可陆延舟只在摁开门锁：“你到了。”车厢两面俱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他又道，“再见。”
说话时也不看秦羽，就专心盯着挡风玻璃外面，好像有什么比解释突然刹车更值得他注意的东西。
秦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只流浪猫正敏捷地跃起来，留下一道花色的残影。
真像某人的欲盖弥彰啊。
陆延舟刷开指纹锁进门时，陆欣仪正坐在沙发上和魏金利聊着天，两人正因为说到一处同时笑起来，听到滴的一声，陆欣仪首先扫了眼时间才看过去：“挺久的嘛。”
天知道要不是有陆延舟突然打乱计划，她这个时候估计还在和秦羽深入沟通感情，想起来就不甘心。
但谁叫陆延舟主动出手摆平了薛丛景那边呢？不然以肖琳回去闹腾，估计秦羽下一轮的录制得出幺蛾子。
陆延舟没理她，往客厅里走了几步，缓缓吐了口气。他还是不习惯这间屋子，不管怎么强迫自己适应，还是本能地觉得压抑。
之前他是怎么忍下来的？陆延舟不知道，也没法想，不过眼睛再往沙发那边扫去时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在我家？”
“这不是——关心你！”陆欣仪接收到他一脸“不说正事就滚蛋”的反应，赶紧举手，“好好好，是我要kinley放我进来的。”
陆延舟冷眼盯着魏金利。
魏金利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陆小姐说有急事找你。”
陆延舟木然：“公司的事情还不够你忙吗？”
陆欣仪笑嘻嘻：“我就是在工作啊。反正秦羽早晚都是我手底下的艺人，你们俩聊到什么程度总得心里有个数。哎，她放你出黑名单了吗？”
陆欣仪叽叽喳喳一长串话听得陆延舟脑门都要炸开，但最后问题却叫他仿佛进入一片鸟语花香，心情倏然平静得不像话。
放了。
不仅放了，还发了到家的消息——刚到家，今天多谢。
虽然只有短短七个字，但也足够了。他看向陆欣仪，一字一顿：“放了。”
听他目的达成，陆欣仪松了口气，但随即想到一点，皱起眉倒：“记得以后可别在来这么一出，善后很麻烦的，艺人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培养。”
“陆欣仪，你说谁不稳定？”他拧着眉，脑门又隐隐地要炸。
这完全盖不住的火气和不耐烦……陆欣仪与魏金利对视一眼，魏金利站起来轻咳：“我送她回去。”
陆延舟干脆背对着两人挥手。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嘀的一声，门推开又合上。
安静了。
陆延舟原地站立片刻，倏然疾走几步冲进卧室，唰地拉开窗帘。
月色落入眼底，也解救了在无形的空旷里悬浮已久的心。
还真不如找个酒店住下，陆延舟想，盯着玻璃上倒映的人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本来难以看清的轮廓渐渐生成独立的模样。
却不是他。
对着那融在月光里的人，陆延舟几乎要呆住，脑子里冷不丁地冒出四个字——带月敲门。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压根就找不着出处的词。
而此时此刻，秦羽正展露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