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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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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延舟足足比约定时间晚了两小时才到达春芃,刚进包厢,陆欣仪就拿起话筒对他阴阳怪气:“哟,大忙人,您还知道来啊。”

    她的爆炸头早前几日被勒令整改,眼下倒很柔顺服帖,却又在刘海的地方挑染了一抹醒目的奶奶灰,仿佛故意和谁对着干一样。

    “介绍下,我堂哥,陆延舟。”陆欣仪转向自己的一帮朋友。

    陵州社交圈子就这么大点地方,陆延舟的名字早在这群二代们中如雷贯耳,就是之前难得看到真人,眼下猛地一见,有几位姐妹当即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还时不时地投来试探的微笑。

    陆延舟皱眉往一边走。他最讨厌这种没营养的社交场合,索性等陆欣仪过来,直接伸出胳膊。陆欣仪一扫礼物手袋上的“chaumet”字样,刚为他迟到翻起一半的白眼瞬间回位,差点当场尖叫。

    “生日快乐。”陆延舟冷淡说着,把手袋往她怀里推。

    陆欣仪小声吸着气打开里面缎带礼盒,顿时又被细密的切割钻石闪瞎眼睛,可她很快抬头疑惑道:“你不是没去戛纳吗,怎么买的新品?”

    每逢戛纳电影节,各大珠宝商都会将他们的最新作品集结到戛纳供各位名流明星挑选。chaumet是陆欣仪很心水的牌子,可惜这次她没时间跟陆延舟去戛纳,为此还捶胸顿足好一阵,没想到陆延舟不声不响地就把东西给买了回来。

    “托人准备。”

    “这也……太破费了。”

    “应该的。”他顿了顿,语气微妙地起了点波澜,“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

    那天在西锦山罚跪,陆欣仪不顾陆延舟的阻拦,最终还是找了陆老爷子求情。那晚陆家鸡飞狗跳,陆老爷子明显在气头上,连对一向疼爱的孙女都呵斥了好几句,更别提仰仗老爷子鼻息生活的陆欣仪爸妈,为了表态直接把女儿关了禁足。

    要不是陆延舟断定薛丛景谋划陆绍司车祸一事薛家并不知情,薛家长辈甚至亲自透露口风要补偿陆家,陆欣仪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放出来。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也真够狠的。”陆欣仪撇嘴,“哎,听说你回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把总助给辞了?那可是邵司哥的老人呢。”

    “吃里爬外,留着不怕直接送你进局子?”那位可是投靠玖ing做局要把领壹干下去的内应,要不是薛家长辈为表诚意出来善后,涉黄一事恐怕会令领壹元气大伤。

    关于这些,陆欣仪大致听说了点,道理明白,但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万一能钓大鱼呢?你想开音乐部门不就是想和玖ing对打,现成的线人不用——”

    陆延舟直接抬手做了个叫停动作。

    陆欣仪乖觉地咽下话,把他拉到一边小吧台:“还有一件事,你可得认真记了。我今天去西锦山,听到了些风声。”

    “什么?”

    “爷爷有给你安排相亲的意思。”她皱着眉,看对方依然耷拉着眼皮,忍不住不满,“你别不信嘛!”

    陆延舟终于掀起眼看过来。

    “是不是觉得不对劲?我也觉得。你之前惹了爷爷不高兴,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张罗着要给你成家?没人在其中说三道四我可不信……要不这样,我这帮姐妹里好几个单身,家境还可以,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歹先把爷爷那边给堵上……”陆欣仪絮絮叨叨,一副随时要化身红娘的模样。

    陆延舟却扭头扣了杯酒,仰起头慢条斯理地抿着。侧脸线条是万年不变的冷峻干脆,而喝酒时喉结又在缓缓滑动,有种要勾不勾的诱惑感。

    陆欣仪仿佛听见自己姐妹们倒抽气的声音。

    她哭笑不得:“陆延舟,别没事在人心里蹦迪……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好给你参谋——”

    正说着话,包间里突然有人打开暗闪,音乐也切换成玖ing最近主推的口水歌,一群人跟着鬼哭狼嚎。陆延舟顿时拧起眉,只觉这短短的露面时间已经是他对陆欣仪最大的诚意。

    “先走了。”他迈开腿。

    陆欣仪紧追:“你真不考虑一下吗?”

    他理也不理地走出包间,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里面所有吵闹。

    走廊黯淡静谧,暗红色的地毯直通电梯。

    陆延舟踩着厚实绵软的地毯往前,一面给魏金利发消息:我马上出来,你——

    却听身后门被撞开,有人跌跌撞撞地接近,在他没来及转身时一把抱住他的腰。

    “救,救我……”压低的声音里,气息紊乱,带着潮湿的含混,黏糊糊地粘住陆延舟的脚底。

    秦羽?

    他一愣,身体却先于理智有了动作,刹时转过身去。怀中落入一具滚烫的躯体,脸上水意汹涌,往下看,撕开的衣领已经难以遮掩隆起的大半春光。

    而她眼神涣散却始终落在陆延舟脸上,似乎认出了他,又似乎没认出他,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衬衣袖口,半晌,嘴巴蠕动着,又一次微微张开。

    救,我。

    面容脆弱得几近破碎,却在濒临坠落的前一秒绽开一抹努力又无奈的笑。

    救,我。

    哀求如箭矢般精准地插入陆延舟的心脏,流动的血液在刹那间停滞,又转瞬喷薄,好不容易归拢的理智再次散落一地。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陆延舟躬身垂眼,摁着秦羽的后脑勺贴近胸口。五指没入她的长发之中,能隐约看见手背上暴露的青筋。

    有个秃顶男人率先反应过来,手直挺挺地往前戳:“多管闲事!”

    陆延舟下巴轻触秦羽发丝凌乱的头顶,冲鼻的酒味令他微微皱眉,别开脸对刚接通的手机道:“你上来。”

    秃顶男人被无视显然怒极:“知道我是谁吗?”说话间,拳头伴着风挥过来,手腕却被对面头也不抬地攥住,然后推力反攻,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又被身后一脚踹开。

    “滚远点。”呵斥带着怒火的余温,陆延舟眉心稍动,放下手机,抬头时,另只胳膊仍紧紧圈着秦羽:“看来薛家是没什么人了,居然这么快就放你回来。”

    “没影的事儿,怎么能板上钉钉呢?”薛丛景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

    他左边眉毛上方有一处显眼的红痕,看着就知道下手力道很重。但他浑然不觉,只伸手冲着秦羽的方向:“陆总,打个商量,物归原主吧。”

    怀中身体似乎轻轻抖了抖,陆延舟直起身子。他与薛丛景的身高不相上下,两人平视,相互眼中的火苗一清二楚。

    不过很快,他也散漫地笑起来:“如果我说不呢?”

    薛丛景眼中精光一闪:“最近领壹声势浩大,还以为陆总会忙得没有功夫管其他人。”

    “其他人当然另算。”陆延舟侧过身,余光瞥到魏金利正向自己的位置奔来,顿时轻笑了声,“不过她是你的人,那我说什么都得抢一抢。”

    他重重咬着最后一个抢字,意有所指的很。

    春芃背景是众所周知的硬,一般客人在这里都不会闹得太过,何况薛丛景刚被摆过一道回家受训,更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惹麻烦。

    可他终究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见秦羽被拥着往电梯方向走,突然向前几步,挥开想来阻拦自己的手下,语气危险地沉下去:“听说陆绍司转去了疗养院?”他露出牙齿,像看到腐烂血肉的鬣狗,兴奋地吠叫,“陆延舟,我建议你去看看他……会有惊喜。”

    夜色沉寂,今晚的陵州星光暗淡。

    陆延舟自上车起就没说一句话,秦羽趴在他的腿上,不时溢出几声含混的呜咽。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为她顺背,眼睛却盯着窗外后掠的光影,眸光忽明忽暗。

    半晌,他问:“我哥转去疗养院是什么时候?”

    前排魏金利道:“我记得是五月初?”

    “确实得去看看了。”他轻轻抿起唇,“你安排一下,到时候从公司后门走,别让其他人知道。”

    魏金利看了眼后视镜,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连串的干呕,车内两人同时一愣,陆延舟比魏金利更快反应,可惜刚要动了下胳膊,秦羽一口呕吐物就喷到他的腿上,随即稀里哗啦,酸味瞬间在车内弥漫。

    魏金利差点跟着吐出来:“我们现在——”

    陆延舟强忍着不把人给踹下车,憋着气:“快去酒店!”

    车一路疾驰。

    秦羽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缓慢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居中挂着盏水晶流苏灯。

    “醒了?”

    她转过脸,一个短头发的女孩正趴在床边看她,发顶一簇奶奶灰特别瞩目。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她下意识地揪住床单,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这种轻柔丝滑的质感,绝非她那张使用多年的床单所能拥有。

    秦羽瞬间弹起来,第一反应便是低头看自己身上。

    白色的浴衣,领口松垮垮地敞开,皮肤上没什么奇怪的痕迹留下,可她却总觉曾经发生过什么。

    “别担心,衣服是我给你换的。”女孩及时开口,见秦羽看过来,微微笑着,“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欣仪,陆延舟是我堂哥。”

    陆延舟?

    秦羽头痛欲裂,倒是勉勉强强地想起了陆延舟,可无论怎么回忆,画面只停留在她被人弄上车,至于后面……

    断片了。

    “哎,你和陆延舟什么关系?”耳边八卦呼之欲出。

    秦羽僵硬地看过去,陆欣仪手肘撑在床边,扶着下巴眨着她的大眼睛:“他特意叫我来照顾你欸!”

    秦羽沉痛地想了想:“如果我说我们刚认识,陆小姐你信吗?”

    陆欣仪一愣,随即莞尔:“我就是好奇问问,你也别紧张。陆延舟这个人看着是不好相处,可熟了就会发现人还是不错的,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可说着说着,她又疑惑地皱起眉,“不过,你们昨天是怎么碰到一块的,还喝酒吐成那样?”

    吐?

    秦羽大惊失色,抬起胳膊仔仔细细地嗅了一遍,果然满鼻子混着发酵了一碗的酸闷味儿……呕!她赶紧翻身下床奔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呕了几口酸水。

    可等平复下来的时候,昨晚琳琅满目的酒瓶子又晃入眼中,秦羽倏然想起自己昨晚当着薛丛景的面那样闹腾,也不知如今薛丛景的心情怎样——要是气大发了,倒霉的不仅有她,更会牵连容岁!

    秦羽使劲地揉脑袋,直将头发揉成凌乱的鸡窝,才勉强找出个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来。

    得找陆延舟。

    只是事态发展却极其出乎意料。秦羽以向陆延舟道谢为由找陆欣仪要地址,却没想到被对方直接拉到人家家门口,里面开门的也是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孔,而那张脸乍一看到秦羽,还算预约的笑容瞬间变作痛苦的尴尬之色。

    “你们……客厅先坐一下。”魏金利不安地看向卧室方向。那里房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陆延舟的房子是顶楼两层,空间虽然大,不过秦羽环顾四周,从头顶的西班牙云石灯到墙面的抽象山水画,再到脚下带着灰色云纹的瓷砖地面,总觉得这里装修透着一股样板间的味道,完全没有正常人类居住的生活气息,也无趣至极。

    她手中拢着水杯,渐渐走神。

    耳边倏然一声惊呼:“陆延舟,你耍流氓啊!”

    秦羽抬起头,入眼一副仿佛还留着些水珠的身板,宽肩窄腰,腹部以下松垮垮地围着浴巾,欲盖弥彰遮住几分偾张的肌理。

    她的大脑突然宕机。

    而“流氓”本人刚因陆欣仪的指摘皱起眉,却在看到秦羽的时候愣了愣,连擦着头顶的动作也不由停下。

    视线交错,一副新的画面电光火石地闯入秦羽脑中——

    昏黄的光影里,两人交缠着跌入酒店房间的地毯,陆延舟刚想起身,却被她拼命按在身下,而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她居然还在呜呜地哭,眼泪鼻涕全蹭到陆延舟肩上。

    这这这?都是些啥玩意?

    秦羽震惊地松开手,玻璃杯落在瓷砖地面上,绝望地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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