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杀了我自己
我叫周易。
周天的周，易容的易。
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些同学经常拿这个名字开玩笑。
我不太喜欢开玩笑。
或者说。
从小到大，我基本上都是个规规矩矩的人，不怎么说笑，也不精通。
规规矩矩不是古板，而是为人处世不走偏锋，求的不过是“稳妥”二字罢了。
所以。
当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到一个“古人”身上时，并没有过多反应。
事实上，即便我反应再大，也改变不了我目前所处的环境。
别人穿越，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而我穿越至今三年，除了有意识，一直走不出前身的脑袋。
所谓金手指，迟迟不觉醒，或许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总而言之。
我被困在一个只能感觉，无法去操控四肢的也算高颜值的头颅里面。
跟绝大多数穿越者一样，我的前身跟我同名同姓。
之所以不是我跟他同名同姓，当然是因为我的年纪比他大。
他今年才十六岁。
十六岁啊，那可是花季之年，有太多梦想和追求。
我也有过梦想与追求，只是早已忘记了什么叫可能。
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一所不怎么理想的大学。
不过让我兴奋的是，我终于第一次出远门，由贵州一个小城市，去到千里之外的大城市——古都西安，求学四年。
跟部分八零后与许多九零后一样，明明到了应该结婚的年纪，我却由于自身原因，以及时代发展的缘故，迟迟未能成家立业。
我今年已三十了。
古人说三十而立，可我除了能躺之外， 别说立，连站都站不稳。
最可怕的是，我的前身是一个哑巴，活了十六年，从未说过一句话。
甚至连笑，一年都很难有过一回。
我很同情我的前身。
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三年来，我尝试过无数种办法，始终找不到破解之法。
这就意味着，我与我的前身，日子都不好过。
要不是阴阳谷谷主，我前身的老爹，名叫周阳，借着清明这一天，派人护“我”出谷，美其名曰“踏青”，恐怕我会一辈子困在意识当中。
说来也怪，我有一种感觉，大概属于某种金手指。
最近几个月，每当我做梦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前身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
可对于外人而言，包括功力深不可测的周阳在内，则看不出这一点。
据我估计，我的前身活不过十八岁。
我并不怕死。
但同时我也怕死。
这不矛盾。
怕死是因为前身一旦死掉，我的意识很有可能会随之荡然无存，意思就是形神俱灭。
不怕死是因为还有另一种可能，说不定前身死了之后，我就能回到我的故乡。
我不是很想回去。
可非要选择的话，我宁愿选择回去做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也不愿意继续以意识的方式被束缚在某个地方。
因而。
当我的意识之声能让青衫老者听到后，我顿时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要赌一把：借青衫老者的手，杀死我的前身，好让我有机会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况且。
每当前身睡着以后，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死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但也绝不是什么坏事。
更重要的是。
这个世界不是我的故乡，尽管它的许多方面跟我的故乡极其相似，但我可以把它当作一场梦境，难道还要继续保持规矩吗？
不！
在我三十年的人生当中，我已经比许多人规矩。
如果我还活在过去，也许我会一直依照所谓的文明活到嗝屁哪一天。
但在这里我不会，起码让我有了另一种可能，或者说是选择。
“你说你就是周阳的儿子？”
青衫老者沉默半会之后，打破夜的沉静，同时也将周易拉回现实。
“……”
周易没有立即回应，因为他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
“你不说话，那就表示你不是。”青衫老者微微一笑，望着前方，神色与先前判若两人，充满自信，“你就是周阳。”
“你见过……我爹吗？”周易忍了一下，念头转动，问道。
“没有。”青衫老者毫不犹豫回答，但下一刻，他语气微沉，“周阳，你少在老夫面前装神弄鬼。即便你精通‘移声换位’之术，也不代表论功力，你就在老夫之上。”
移声换位？
周易只在书上看过移形换位。
所谓移声换位，可能就是能够凭着高深内功，改变声音来源吧。
老实说，对于这个世界，他还是了解太少。
别说外界了，就连阴阳谷有多大，他也是一知半解。
不是他不想去问，而是他问不出口。
加上前身除了是个哑巴外，还是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
这般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易没有承认自己是周阳，但也没否认。
“周阳，老夫退隐江湖二十多年，这次重出江湖，不为别的，只为找你阴阳谷的晦气。”
“为什么？”
“你阴阳谷又名恶人谷，谷中没一个好人……”
“你想替天行道？”
“老夫名列‘七怪’之一，算不得正道大侠，但也知道……”
“你在撒谎。”
周易根本没有多想，几乎是脱“声”而出，自己也觉得奇怪。
“哼哼。”青衫老者怪笑，面上略显难看，“老夫从未想过要替天行道，不过老夫所做的事，未尝不是一件善举。你阴阳谷作恶多端……”
“阴阳谷若是作恶多端，为什么你以前不针对阴阳谷，非要现在……不可。”
“你！”
“阴阳谷与你结过仇，是不是？”
“哼！周阳，老夫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一个月前，你阴阳谷的人杀了我一个老友，老夫朋友不多，定要为这个朋友讨个公道，顺便叫你阴阳谷从此消失在武林之中。”
青衫老者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对方定然勃然大怒，现身相见。
岂料。
他耳聪目明，整个山顶，乃至于山顶以下二三十米，逃不过他的感知，足足过了半天，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周阳，老夫虽非小人，但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既然追到此间，那就露个面吧。”
青衫老者稍微等了一下，得不到呼应，就一手提着周易，左手指放在周易身上，准确说是某个穴位，神色阴沉。
“你不出来是吧？那就别怪老夫下手不知轻重，在你儿子……”
“快杀了我吧。”
周易突然出声。
青衫老者一怔，然后冷森森道：“周阳，你应该听说过老夫有一门绝学叫‘惊雷指’，只要老夫将这门绝学施加在你儿子……”
“你到底还是不是武林中人？一点都不爽快。”周易刺激对方，开启嘲讽模式，“要杀就杀，别跟个娘们似的。我要是怕死，我就不是……不是周易。”
“小子找死！”
青衫老者名列“七怪”，纵横江湖多年，死在他手中的人何止上百？
盛怒之下，暗中加劲，用的正是“惊雷指”，只是力道还不足以叫一个人当场断气。
周易没有感觉。
他的前身也没有感觉。
就好像两个都死了一般。
过了片刻。
青衫老者觉得不妙，将手指移到周易心口处，才发现周易已经死掉。
“你没练过内功？”
青衫老者吃了一惊。
没人回答他。
周易也不能。
因为此时的周易，正陷入了某种痛苦当中，意识若有若无，既有形神俱灭的摧毁感，也有随时脱离肉身而去的挣扎。
早知道如此难受，他就不“求死”了。
真他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