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翻天覆地找沙盗
穿越子城，来到罗城。宽阔的街道上，处处是盛装的百姓，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两人一路疾行至城西，西域商旅皆由西门入沙州，因此城西多胡人聚居。隐藏一粒沙最好的地点是沙漠，隐藏一个人最好的地点是人群，沙盗藏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走进城西怀安坊坊门，恍若到了异国。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别处不同，多是平顶泥塑的房屋，墙上绘着异域风情的彩绘。圆顶彩塑的祆祠精巧美观，色彩艳丽，不时有穿着纯白长袍的信徒出入其中。
“这里可真漂亮。”程梦涵感慨道。
卢一刀没搭话，一路脚步不停地到了一家酒肆，布幌上绣着“石家店”三字，一望便知是粟特人所开的酒肆。
因着城中盛事，万人空巷，酒肆中座无一人，店家正在认真地盘点酒账。
“老石。”卢一刀出声唤道。
“哎呦，怪不得今儿早上喜鹊在我窗外叫。”老石抬起头来，眉开眼笑地说：“原是卢郎要来，稀客稀客。快请坐，前儿才来了几瓮麦酒，这可是稀罕货，专门给你留了，可要上一角？”
“不了，有事。”卢一刀从怀里摸出一小角金子推到老石面前，低声道：“跟你打听点事。”
程梦涵颇感神奇，之前才把荷包给了那个犯人，现在还能摸出钱来，这人到底怎么藏钱的？
老石看到金子，眼睛一亮，女儿出嫁在即，正好用这金子打两支发钗做压箱首饰，多体面。他笑道：“卢郎直说便是。”
“混进城中的沙盗在何处落脚？”卢一刀一双利眼紧紧盯着老石。
老石面色一凝，虽然不舍，但仍旧坚定地把金子推回卢一刀面前，说道：“我不知道，卢郎另找高明吧。”
“无妨。”卢一刀又把金子推过去，“就当是我存在店里的酒资。”
老石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半晌，方覆掌盖住金子，凑近卢一刀耳边，先警惕地左右看看，才低声说道：“你去找米牙。”
“多谢。”卢一刀站起身，匆匆说道：“改天再来吃酒。”
“哎。”老石恢复了笑模样，像招呼普通客人一样说道：“卢郎慢走，常来坐。”
“刀神，问到了？”程梦涵没听到他们神神秘秘的耳语，问道。
“老滑头。”卢一刀轻嗤一声，说道：“他不肯说，让我去找米牙。”
“米牙又是谁？”程梦涵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抬起手疯狂扒拉头发，“还没开始找沙盗，我们就快把沙州城翻过来了。说不定等找到米牙，沙盗都跑出城了。”
“不会。”卢一刀难得搭她的话，解释道：“刚刚那队官兵来牢里查探，说明三娘已经派人介入调查了，城门口一定会严加查验，不会轻易让沙盗混出去。如果这群沙盗还有脑子，就肯定会先在城里蛰伏几天，等城门查验松懈一点，再伺机出城。”
“啊，那我们不仅要跟沙盗斗智斗勇，还得跟官兵抢时间？”程梦涵觉得前途渺茫，“要是被官兵先找到，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随即想到卢一刀投入的一个钱袋和一角金子，程梦涵呜呼一声，“还血本无归。”
“所以，别废话了。”卢一刀面无表情地说：“先去找米牙。”
程梦涵倒腾着小短腿跟上卢一刀的步伐，“所以这个米牙到底是谁？”
留给她的只有卢一刀冷漠的背影。
程梦涵朝他高贵冷艳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
“找我就对了。”年轻人有着典型的粟特面貌，圆圆的眼睛，一笑成月牙，十分有亲和力，“在城西这片儿，您去打听打听，就没有不经我米牙手的房子。不管您是买还是赁，包管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就在米琦对着一名客商滔滔不绝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就是你了，跟我来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倒提着领口，朝一旁的坊巷里拉。
米琦不断挣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小娘子何故虏我？快放开，不然我叫人了。”
“老实点，找你谈笔生意。”程梦涵回头说道。
“谈生意啊。”米琦停止了挣扎，笑嘻嘻地说：“小娘子有话直说便是，这般行事容易引人误会。我是无所谓，但污了小娘子清誉可如何是好。”
程梦涵没理他的调笑之语，到了一条无人深巷中，才放开手。米琦看了看周围，对位置心里有数，整好衣襟，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问道：“小娘子，什么生意？您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听说这城西就没有不经你手的房子。”程梦涵靠近米琦，右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推到墙上，紧紧抵住，脸上露出与动作截然不同的甜美笑容，“跟你打听几个人。”
眼前这个小娘子虽然长得人畜无害，但力气极大，单手按在自己肩膀上，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动弹不得。米琦是个极其识时务的人，不然也不能在城西这样华夷杂居、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混得如鱼得水。“您说。”他笑得谄媚，“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道沙盗混进城的事吗？”程梦涵问道。
“知道。”米琦点点头，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对方樱唇开合，问道：“他们住哪儿？”
“这我哪儿能知道啊。”米琦一脸惊恐，说道：“我是一个做正经生意的牙郎，岂会跟沙盗有牵扯。”
“少装蒜。”程梦涵冷声说道：“你自己说的，城西没有不经你手的房子。”
“我……我吹牛的。”米琦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解释道：“做牙郎嘛，不吹牛别人不找你啊。但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沙盗住哪儿。”
“是吗？”程梦涵抬肘横在米琦脆弱的脖颈之下，倾身上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极具压迫性地说：“你说，我把你杀了，再伪装成沙盗所为，会有人怀疑吗？”
这小娘子一看就不好惹，米琦连忙求饶，“我是真不知道呀。求您放了我吧。”
“看来你是想试试了。”程梦涵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用雪亮的刀刃拍拍他的脸，“听说沙盗喜欢一刀毙命，就这么在脖子上划一刀，没什么痛苦，一下子就过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米琦却听得心惊胆战，抖抖索索地说：“您悠着点儿，别让我这怂脸碰花了您的宝刀。我就是长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啊。我是真不知道啊。”
都到了这份上了，这个米琦仍旧不肯说，程梦涵估计他是真不知道，正想放人，忽听上方传来一个声音，“听说你有一个妹妹，不知道她像不像你这么不怕死呢？”
米琦闻声抬头，就见平顶的房檐上垂下一条腿和一把长刀，刀锋雪亮，照得人心里一寒。他从小便在市井中打滚，老于世故，最擅长看人。别看这个小娘子好似很凶的模样，但看眼睛便知道，她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但房顶上这个，声音平平，米琦却嗅到危险的气息。他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便是早已打听过自己的情况，恐怕轻易搪塞不过去。
“你们打听沙盗做什么？”米琦抬头看向那个危险的人物。
“不关你事。”程梦涵故作凶狠地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们沙盗的老巢在哪里。你放心，没人会知道是你说的，走出这里，我们谁也不认识谁。当然，你不告诉我们也行，我们可以去问你妹妹。”
“别去找我妹妹！”米琦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他下定决心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但我也不能确定那里是不是沙盗的老巢。”
“别耍我们。”程梦涵用刀拍了拍他的脸，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否则你知道后果。”
“不敢！不敢！”米琦吓得一个劲儿往墙上贴，牙关颤抖，说道：“怀安坊南曲尽头那间宅子，平时不见人出入，但据收夜香的说，里面有人住，只是连他都没见过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城西这一片，也就那里值得怀疑。”
“很好。”程梦涵放开米琦，笑着拍拍他的脸，“这生意不是能做吗？”说着，她摸出一角金子放进他手里，笑得露出颊侧的酒窝，“合作愉快。”
这笑容十足甜美，但米琦却半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捏紧金子落荒而逃，生怕她再把自己抓回去。
“好了，刀神。”程梦涵双手叉腰，有些得意地望向坐在别人家房顶上的卢一刀，“地点有了，去抓沙盗吧。”
卢一刀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姿势潇洒，言简意赅地说：“走。”
“你不夸夸我吗？”程梦涵跟在他身后，一脸兴奋的模样，“我刚刚是不是表现得特别好？镇得住场子？看那个米牙被我吓得，我都要佩服自己了。刀神，你好歹吱一声啊，夸夸我很难吗？”
卢一刀被她吵得烦不胜烦，转头看她，然后，极为不耐地，“吱”了一声。
“啊啊啊！”程梦涵抬手抓自己的头发，一副抓狂的模样，“你宁愿‘吱’都不愿意夸我，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卢一刀走在前面，唇角微微勾了勾，随即又往下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