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虚虚实实空城计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沙州。
日暮时分，一座巍峨雄壮的古城映入眼帘。
赵孚掀起车帘，望着夕阳残照下的赫赫雄关，感叹一般道：“终于到了。”原本，不该以这般的方式来沙州的。
霸霸也激动地应和道：“终于到了。”再坐下去，他真的要被颠散架了。但反观赵孚，一直正襟危坐，连姿势都不曾变一下，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难受。霸霸只能在心里赞一声牛逼。
除了正史和副使外，只允许他们带十名随从入城，其余人员都只能在城外扎营等候。副使们不满，跟守卒争论，赵孚制止了他们，笑着说道：“入乡随俗。”
霸霸一看，跟其他人相比，赵孚真是又谦卑又和平，果然可以尝试着争取看看。
在城门处领了过所，使团众人由城门吏引到驿馆安置。
进了沙州城，一种节日的喜庆氛围扑面而来。赵孚看着来往百姓脸上的笑容，以及街边飘荡的彩旗，内心陷入了沉思。
不过几天，城里的氛围跟自己离开前截然不同，之前是愁云惨淡，如今喜气洋洋，霸霸好奇地问城门吏，“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城门吏侧目看了看吐蕃使团，忍着没说是庆祝打了胜仗，只喜笑颜开地说：“这不快过节了吗？今年七夕又与往年不同，使主命人筹办了‘斗巧大会’，与民同乐。这两日，店里的布帛都快卖光了，可比上元佳节还热闹。”
“斗巧大会？”霸霸还没听说过这种活动，追问道：“怎么斗？”
城门吏有些自得地说：“七夕之期，自是结楼斗巧，小娘子们施展诸般技艺，极巧者胜。只是这斗巧大会更加有趣，城中大户悉出花车，车上筑彩台，台中表演伎乐舞蹈。花车绕城一圈，百姓喜欢谁家花车，便投谁一票，票多者胜。”
赵孚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沙州确实手握致胜法宝，否则不可能无视百里之外的吐蕃兵马，而去举行劳什子的斗巧大会。他抬手轻捋胡须，笑着说道：“躬逢盛会，某之幸也。”
到了驿馆，霸霸同赵孚告辞，去节度使府向周清嘉复命。
赵孚笑道：“与霸郎倾盖如故，不忍离别。若有机会我们再把酒言欢。”
“没问题。”霸霸重重点头，“交了差事我来找你，我们再好好聊聊。”
回到节度使府，周清嘉大大表扬了霸霸一番，赞他聪明绝世，英勇无畏，解了子亭镇之危，救沙州黎民于水火，是沙州的大英雄，又当场奖励了霸霸黄金十斤。
同时，霸霸脑海里响起一段机械音，“恭喜玩家获得500声望值。”
霸霸心里一阵激动，涌起了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之情。决定了，他要把赵孚拿下，给周清嘉一个惊喜。
下线后，霸霸在群里贴出自己的数据，等级2，力量0，敏捷0，智慧3，声望900，并假模假式地问：“有谁知道这个声望值有什么用？”
丁一一：可恶，被他装到了！
乐柔：可恶，被他装到了！+1
刘于晏：等级1，力量0，敏捷0，智慧0，声望1000
阮思思：这个刘于晏是谁？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刘于晏：我是你们最帅气、聪明、可爱的彦祖啊，我不是英勇就义了吗，所以只能重新建一个号了。
丁叮当：那你怎么有1000声望值？我辛辛苦苦做了好几天任务了，只有100声望值。虽然不知道声望值能用来做什么，但是我深深地嫉妒了。
苟南仁：等级2，力量1，敏捷1，智慧0，声望80。嫉妒让我质壁分离~
郝牛逼：楼上的名字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呢？
袁滚滚：楼上的名字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呢？+1
苟南仁：我骂我自己，不行？
就在楼越来越歪的时候，卢一刀贴了自己的数据：等级3，力量5，敏捷8，智慧0，声望700
刘于晏：大佬，跪了！
丁一一：大佬，跪了！+1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下面一排排都是“大佬，跪了”。
程梦涵：大家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为什么你这么优秀？
卢一刀：刚好发现了一个升级拿声望的捷径。
刘于晏：大佬，求带！别忘了大明湖畔的彦祖啊！
丁一一：大佬，什么捷径？能不能分享一下呀。
卢一刀：官衙前面有通缉告示，抓住通缉犯交给官府，就能得到经验、金钱和声望奖励。
丁一一：打扰了，告辞。
袁滚滚：我还是回去搬砖吧。
郝牛逼：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其实可以不用做任务，也能升级得奖励？
刘于晏：这个游戏的自由度很高，我想任务只是帮助我们更好地融入游戏世界而设定的。我们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丁一一：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再也不想刮地霜了？[泪目jpg]
阮思思：楼上居然自己刮地霜？我都是花钱雇人刮的，效率刚刚的。
丁一一：[伏地大哭jpg]感觉你们都在玩游戏，只有我一个人被游戏玩了。
阮思思：点蜡
乐柔：点蜡+1
……
吐蕃使团在驿馆修整了一晚上，翌日便有州吏请他们去节度使府。
赵孚一行人被请入客堂，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迎了上来。赵孚见他面容清癯，颔下一把长须，长得慈眉善目，仙风道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叉手行礼道：“郑公有礼。”
郑达先不意对方竟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扬了扬拂尘，行了一个道家的礼，请他们入坐。
堂中一架四屏山水屏风后，周清嘉隐在幕后，静静聆听着郑达先和吐蕃使者的对话。这样的场合，她不适合出现，否则，吐蕃便很可能会猜到周鼎现在因故不能理事。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这样的机会，吐蕃肯定不会错过。
而节度判官郑达先是一位非常合适的人选。他的官位足够高，却又不够高，由他出面，正好可以表现出沙州如今身怀异宝、凛然不惧的状态。
寒暄了一阵之后，赵孚开始进入正题，“我奉元帅之命前来和谈，只要沙州愿意归降，我保证，沙州上下一切如旧，将帅安位，官吏如昔。吐蕃兵士入城后，不伤百姓一人。”
郑达先抬手轻捋胡须，态度和煦，但说出口的话却十分硬气，“尊使既无意和谈，便请回吧。”
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似乎完全不怕拒绝之后带来的可怕后果，看来对方确有倚仗。赵孚叉手说道：“郑公误会，我奉使沙州，诚意十足。”
“尊使诚意在何处，我却不曾见。”郑达先凝目看向赵孚，目光如刀，“既是和约，自当两利。但尊使提出的条件，却是要亡我沙州，别说我不能答应，沙州十万血性男儿更不能答应。”
第一次磋商以失败告终，这也在意料之中。在市坊中买条鱼都要讨价还价几轮，更何况和谈呢？自然要慢慢谈了。
送走吐蕃使者，周清嘉从屏风后走出来，执学生礼，“先生辛苦。”
郑达先执着拂尘回到自己的位置，盘腿坐下，说道：“吐蕃目的不在和谈，须多加小心。”
周清嘉在他对面坐下，素手煮茶，杏眼微弯，笑道：“他们被神火雷打懵了，此行多半是来探沙州的虚实。那就让他们大大方方地看。”
看着她脸上狡黠的笑，郑达先抬手轻抚长须，笑道：“这出空城计不错，不过得当心，可别砸了。”
滚水冲入白瓷盏，鲜嫩的绿芽在水中沉浮。
时人煮茶，喜欢加各种调料，葱、姜、枣、桔皮、茱萸、盐等，跟煮汤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人还会往茶汤中加入羊肉和饽饦，当成一顿加餐。不过，周清嘉不习惯这么油腻的喝法，更偏爱现代的茶。
在她的影响下，周围的人也渐渐接受了她这种清淡的茶饮，郑达先便是其中之一。她将其中一杯推到老师面前，双眼弯成月牙，“还得先生费心。”
……
回驿馆的路上，赵孚没有坐车，而是负着手慢慢在沙州街头走着。另外四位吐蕃使者因为服饰太明显，不适合这样出现在沙州街头，已经骑马赶回了驿馆。此刻，唯剩赵孚一人在街上溜达，宛如一名普通的沙州人。
子城是沙州的行政机关聚集地，不像罗城那样热闹，但道路两旁的各个官衙门口，也挂上了彩旗，很是喜庆。
赵孚的速度很慢，行人交谈的话自然不可避免的传到他的耳中。来往的乌衣小吏，口中谈的并非公事，而是七夕当日能不能告假，去一睹斗巧大会的盛况。
他凝眉思索，原以为只是一场空城计，却原来不是？他对这个神火雷更感兴趣了。
还没到驿馆，就看到一名身材瘦高、长相斯文的年轻人等在门口。赵孚嘴角勾起一抹笑，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你回来啦！”霸霸看到负手行来的赵孚，高兴地迎上去。
“霸郎久等了。”赵孚叉手行礼，笑道：“时辰不早，不若寻一处食肆边吃边聊。”
“正合我意。”霸霸亲热地和赵孚并肩走着，两人的姿态看上去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
到了食肆坐下，两人相谈甚欢。
在霸霸的刻意引导下，话题围绕着赵孚的经历展开。在赵孚谈到自己曾在剑南节度使幕府效力时，霸霸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那怎么会……”
赵孚抬起精光内蕴的眼睛看向霸霸，良久才说道：“霸郎是想问，我为何转而为吐蕃人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