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饼饼，救我
“是的，我们家琪琪，从今天开始改名叫溪溪。”潘父大笑着附和，“这孩子之前出了点事，遭了不少罪，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就想着取个好名字转转运！”
转运吗……
潘琪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会给她带来厄运么？
而裴闻风却整个人都僵住无法动弹。
其实他早有察觉。
自从潘琪醒过来之后，她的脾气性格，行为举止，甚至说话的语气和声音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度觉得，这个潘琪根本不是那个日夜陪伴着自己的厉鬼小姐。
可是，他亲眼看到熊崽倒下后，眼前已经是植物人的女人奇迹般地醒来，这又怎么能作假呢？
他本做好打算，哪怕她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也要好好地对她，就算不能变得更亲近……至少能帮的地方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她是潘琪，是那个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心动的对象。
说来可笑，裴闻风已经整整28岁了，第一次萌生出这样柔软而敏感的情愫，对象却是一只鬼。
而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打算正式而郑重地开始这一段感情时，正巧柏光找到了潘琪的身体。他本以为这会是他们感情的开端，会是一切幸福的起点……
可谁能想到，潘琪的身体复活，他倾心的那个厉鬼小姐饼饼却随之消失无踪了。
他更没有想到，复活后的她连“潘琪”这个名字都要舍弃了。
“你……”裴闻风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几乎说不出一句话，他看着潘琪……不，看着潘溪溪的眼神满是陌生，“饼饼，真的是你吗？”
“啊？”潘溪溪闻言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什么饼饼？”
裴闻风的眼神如同被狂风摧残的烛火，悄然熄灭了。
“……”潘琪有些不忍，却一直克制着没有开口，她知道，自己此刻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静默不语，等待着裴闻风消化掉潘琪这个人真的已经离开的事实。
“哎呀，愣着干嘛，赶紧切蛋糕啊！”见两人陷入尴尬，潘父着急地催促，他一把按住裴闻风的肩膀，把他的手放在潘溪溪的手之上，“切了蛋糕，我们溪溪又长大一岁，要迈入人生新阶段了！”
潘溪溪回过神来，兴奋地看向裴闻风，“裴哥哥，我们一起切吧！”
“切蛋糕切蛋糕！”
“裴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和貌美如花的潘小姐真是天作之合呀！”
“看来好事将近，到时候潘家发达了，潘总要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四周又响起了无数的起哄声，裴闻风明明听到他们都叫自己裴公子，可每一字里都只透出冷冷的一个字，“商”。
看来那天在公寓碰到王管家之后，潘琪……不，潘溪溪确实有好好调查过他呢。
裴闻风面无表情，在所有人期待而热切的目光中，目光微凝，握住潘溪溪的手，切下了那重重的一刀。
切下蛋糕后，这场超出原本预期很多的热闹晚宴才正式开始。
裴闻风一直被潘溪溪牢牢地挽着，身边陪同着潘父潘目，任由无数面孔陌生的客人端着酒杯过来套近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弧度类似的谄媚笑意，眼底的光芒映照着头顶的琉璃灯，亮得近乎刺目。
终于，在应付完不知道多少波客人的时候，裴闻风用了一点力气，挣开了潘溪溪的攀附，“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好的，裴哥哥早点回来哦。”潘溪溪的脸上满是红晕，一半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另一半则完全是因为兴奋。距离她上一次这样万众瞩目，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
裴闻风没有回答，微微颔首，大步离开了前厅。
在洗手间狠狠地泼了几捧水，将满脸的疲惫和酒气洗掉之后，裴闻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色冷漠的自己，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嘲。
真是狼狈。
罢了，回去吧，这场离奇的宴会，他一开始就不该来。
他站直身体，扯了一张纸巾用力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掌，像是要把手掌上别人留下的味道全部抹去。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而清朗的声音，“你就是商家的那位公子哥？”
裴闻风微微抬眼，从镜子里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大男孩，最多二十岁出头，脸上稚气未脱，相貌和潘父有些相似。
“是我。”裴闻风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有事？”
“没啊，我就来看看，让我姐姐这么大动干戈，广邀宾客来炫耀的人长什么样子。”大男孩抱着胳膊吹了个口哨，“也就这样嘛，细胳膊细腿的，豆芽菜似的。”
这话说得直白，和前厅那些人画风很不一样。
不过也对，方才的宴会上这男孩一直没有露面，想必也不是那种会说场面话的人。
“你叫什么？”裴闻风回过头，和大男孩面对面，“潘家的小公子。”
“潘遇，遇见的遇。”大男孩笑了笑，语气暗含威胁，“我只是想来跟你说一句，如果你不喜欢我姐姐，就不要招惹她，如果你敢欺负她，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裴闻风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不喜欢你姐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潘遇冷哼，“哪有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完全都不和她对视，身体还那么僵硬的，而且你的脸色那么难看，活像刚死了老婆一样，也就我姐姐那个笨蛋魔障了，根本视而不见！”
裴闻风愣了一下，随后轻声笑了笑，“是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不喜欢潘溪溪，他喜欢的人是潘琪，而潘琪已经……被他亲手送走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竟然毫无波动，反而是胃部开始一阵阵地抽搐起来，方才他陪着喝了不少的酒，此时酒精好像才起作用，一阵阵地往上翻涌。
呕吐的欲望来得又凶又急，他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不会再和你的姐姐有任何交集，今天这场宴会，你们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什么意思？”潘遇闻言，反而有些慌了，“你不会真的那么渣男吧，你们才认识几天啊，反正你都愿意和我姐姐试试，为什么不再多……”
“是，我们才认识几天。”裴闻风打断了他，“正好趁现在，对彼此都没有太讨厌的时候拉开距离，这样不是更好吗？”
“……”潘遇闻言，眼神顿时变得鄙夷起来。
他狠狠咬牙，“你果然是个渣男！不过也好，这下我就不用担心我姐姐被你骗了，你们这些名门公子，最喜欢玩弄女孩子的感情了，我都知道！”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气势汹汹的仿佛要去告状一样。
裴闻风深吸一口气，直接也抬脚离开，走出潘家的大门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别墅，钻进了车里。
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后，呕吐的欲望依然不减反增，他面无表情地启动汽车，车速飞快地往公寓的方向赶。
“他想回去吐吗？”糕糕好奇地看着裴闻风，“目前看他的身体状况，应该是能撑到家里的，不过为什么呢，就在潘家吐掉不就好了吗？”
潘琪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着裴闻风因为强行忍耐身体的剧烈反应而微微发红的眼角，心里竟然抽搐般地痛了一下。
砰——
裴闻风在半个小时内赶到了家，他一把推开公寓门，跌跌撞撞地往里闯。
“等等，他怎么不去洗手间，反而去卧室……”糕糕目瞪口呆，“他不会想吐在卧室吧！”
卧室……潘琪看着裴闻风步履蹒跚地冲向床头柜，心口忽然一震。
裴闻风目的明确地扑向床头柜，他一把拉开柜门，将那只小熊拿了出来，宛如珍宝一般紧紧抱在了怀里。他整张脸都埋进了小熊的胸口，破碎的呢喃断断续续地从他口中逸散出来。
“饼饼……对不起……”
“我知道自己很卑鄙，可是我真的后悔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把我忘了，为什么你变得一点都不像你……”
“如果能回到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再问你的名字，更不会去找现实生活中的你……”
他一边说着，胃部一边剧烈地翻腾，仿佛后悔和苦酒一起在胃里发酵，变成一剂致命的毒药，让他无法保持任何冷静的模样。
“救我……”
“饼饼……救我，能不能再救救我……”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脆弱而哽咽，晶莹的水珠渐渐打湿了熊崽柔软皮毛。
看着他这个模样，潘琪的表情一片空白，眼眶却慢慢地红了。
事到如今，她又怎么会看不懂裴闻风对自己的感情——还是个人的时候，她就从未尝过爱情这个东西的滋味，如今做了鬼，反而萌生了一些心动和欢喜。
她也并非没有感觉到，可是她一直深深地压抑着自己，不让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冒出头来。
毕竟，就算接受了他的好意，她又拿什么回应呢？
“呕——”裴闻风一边抱着熊崽低语，呕吐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
但他一直死死扛着没有吐出来，他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双臂将熊崽死死箍在怀里，像是松开一秒，就会永远失去它一样。
“不行，这么下去他的肠胃会崩溃的！”
糕糕忽然发出警报，“他胃里的酒精太多了，一直摄入体内的话，很有可能胃部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损伤！这种情况的话，就算是系统，也是建议他先吐掉胃里的东西……”
“主人，你要不要考虑……劝劝他？”
“……好。”潘琪低着头，沉默许久后开口，“我只是个系统工作人员，这是我的工作。”
“附身吧。”
在疯言疯语了许久，直到彻底压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的时候，裴闻风忽然感觉怀里的小熊轻轻地扭动了一下。
刹那间，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裴闻风，去吐吧。”
“吐完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