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溪溪
王管家神色不满，“少爷，我知道您自己开了几个小公司，也小有成就，但说到底，那些启动资金也是来自于商家……”
“你也说了，是来自于商家，而不是来自于生我的那个男人。”裴闻风打断他，神色讥讽，“给我钱的是爷爷，把我送往学院进修，教会我如何运营一家公司，如何做出正确决策的是爷爷，关他商颉什么事？”
“少爷，一笔写不出两个商字！您当真要分得这么清楚，置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于那样不堪的境地吗？！”
王管家语气逐渐激烈起来，“老爷小时候也许是有些事情做得不好，伤害到了您，但是您不是好好长大了吗，你们是父子血亲，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听了这话，裴闻风怒极反笑，“哈哈哈，太可笑了！”
他冷冷地盯着王管家，“那我现在捅你一刀，然后把你送往最好的医院把你救活，你也会原谅我吗？就像你说的一样，你不是好好活下来了吗？”
“你是我们商家最忠心耿耿的管家，我们之间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又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呢？”
“这……”王管家语塞，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我不是这意思……”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你请回吧。”裴闻风语气森冷，“既然你这么热衷于跑腿，那就麻烦你帮我告诉商颉，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好谈的，请他以后都不要来打扰我。”
“慢走不送。”裴闻风打开门，“我不想搬家，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污染我的空气。”
“……”王管家握着拐杖的手用力收紧，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少爷，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猛然转身，大步离开了公寓。
“呼——”见王管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处，裴闻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墙边，望着天花板的眼神空洞无力。
公寓楼下，王管家脸色铁青地走到车前，正要上车，身后却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王爷爷，能打扰一下吗？”
王管家一回头，便看到方才开门的那位小姐，他老脸一垮，语气不善，“这位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个……”颜溪溪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有些晕红，“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说话，那个，裴哥哥竟然是商家的公子吗，你是要劝他放弃娱乐圈事业回家继承家产吗？”
“……”王管家眉头紧锁，望向颜溪溪的目光愈发鄙夷，“这个问题，和你没有关系。”
颜溪溪闻言猛然朝前走了一步，“当然和我有关系！我是他的女朋友，我说的话他都会听的！你放心，娱乐圈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他，我一定会好好劝说他的！”
“哦？”王管家目光一动，他思索了片刻后，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颜溪溪，“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
“我叫潘琪！”颜溪溪忙不迭地接过名片，拍着心口，“是天赏服饰潘家的女儿！”
“好的，那就拜托潘小姐多多劝说少爷了。”王管家回头看了一眼公寓，“少爷性子倔，潘小姐不妨多花些功夫。”
“我知道！”颜溪溪自信一笑，“我绝不会失手的！”
……
潘琪看完了整场闹剧，整个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从未想过去探究裴闻风的背景和他过去的故事，无论他是谁家的公子，亦或是出身于什么显赫的家族，对她来说都一样。
因为在她看来，他只是一个客户，一个完成任务后便可以忘记的人。他们的人生在裴闻风的厌食症好起来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可她没有想到，裴闻风似乎过得……并不那么如意。
她看着送走王管家之后，裴闻风倒在沙发上，随后他接了一个颜溪溪打来的电话，似乎是颜溪溪临时有急事，先回家了。
裴闻风挂掉电话，松了一口气。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了十分钟，随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了，起身走进卧室，沉着脸，拉开了床头柜。
“嗯？”看着床头柜里静静躺着的小熊崽，潘琪愣住了，“他，竟然还留着这个吗？”
裴闻风静静地看着那个已经毫无生机的小熊崽，整个人宛如一座凝固的雕塑，一动不动。他看了许久许久，才伸出手，指尖轻轻擦过小熊冰冷的小鼻子。
“饼饼……”他轻声呢喃着，“我后悔了，怎么办？”
“……”潘琪完整的听到了这句话，却依然一声不吭。
确实，她现在就可以附身到小熊身上，告诉裴闻风颜溪溪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自己根本就没有复活，可之后呢？
她依然不是他想要的样子。
裴闻风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陪伴，而不是她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
从他的身体抽离出来的这几天，看着夏迟重新开始人生新篇章的这几天，潘琪才真正认识到，活着的人，永远都会有希望，永远都有改变一切的可能。
而死去的人，已经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他们都应该继续带着希望继续往前走，而不是靠着区区鬼魂给的片刻慰藉和帮助，逃避给他们压力的现实。
“就这样吧。”潘琪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开口，“如果颜溪溪让你感到失望，那就继续失望下去吧，直到你彻底忍受不了她，下定决心要彻底把潘琪这个人从你的人生里抹除，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就结束了。”
她说完忽然失笑，“我终于直到为什么联系频道要收费，而且附身时间也只有4个小时了。”
活人怎么能一直依赖死人呢？
她能帮他们一时，但难道能帮一世吗？
潘琪的话，裴闻风无法听见，他注视了小熊很久，这才重新关上了床头柜，隔绝了所有落入小熊眼底的光芒。
生活还要继续。
接下来的几天，潘琪都没有再抽离出去，而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裴闻风的身体里。
她看着裴闻风定时去心理医生那里做疏导和咨询，并且从医生莫骁那里到了一些药物——这些东西可以稳定他的情绪，不让他轻易地陷入情绪控制的漩涡中。
莫骁神色有些担忧，“上次给你的药都吃完了吗？这些药物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如果你无法解决心底的病因，你就永远无法痊愈。我还是建议你接受我的建议，做一次深层次的催眠，彻底地放开心底的执念，和过去和解……”
“没事，我心里有数。”裴闻风拿起药转身就走，“催眠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心理诊所。
潘琪看着他熟练地吞药，这才知道原来在温泉山庄的那段日子，他也是一直有在服药的。
难怪他控制得那么好，一点都没有犯病。
裴闻风从心理诊所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健身房，他练得很克制，觉得锻炼目标达到了就收拾走人，全程沉默不语，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而且他有在认真吃饭，他专程请了营养师搭配，每一顿都缓慢而完整地咽了下去。
但他的饱腹点毫无动静，一点都没有增加，厌食症的愈合进程更是毫无起色。
“其实他用药物压制了情绪，对肠胃也是有些影响的，他现在的食欲应该比平时更差，情绪低落下来之后，整个内脏系统都会进入一种疲惫的状态。”糕糕解说道，“他是在强迫自己吃东西。”
“……”对此，潘琪无能为力。
反而是夏迟那边不断传来好消息，每天随着她和大熊出去踩点，去寻访地方美食，有时候一碗平平无奇的糖水都能让她收获一串笑声，以及源源不断的饱腹点。
就这么几天功夫，她已经收到了50个饱腹点，暴食症的愈合进程也已经推到了60。
潘琪自觉自己一点忙都没帮上，每次收获饱腹点都有点心虚。
就在这样压抑的日子推进时，裴闻风又接到了颜溪溪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小小的期待，也有点雀跃，“裴哥哥，明天是我的生日，我会在家办一场小型的生日宴，能请你过来一起玩吗？”
她的语气很软，也有些可怜，“其实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家里领养的孩子，爸爸妈妈有了弟弟之后，就不太管我了。这次的宴会也是我央求妈妈很久才办的……你放心，不会很多人的，我只是邀请一些朋友过来热闹一下！”
“裴哥哥，你明天会来吗？”
话说到这份上，裴闻风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潘琪倒是挑了挑眉，直觉颜溪溪憋了这么几天都没有作妖，显然是在酝酿一出大戏，这个邀约定然有鬼。
“好，我会去的。”裴闻风的语气非常柔和，他又看了一眼床头柜，眼底的郁色愈发深沉，“你放心。”
“太好啦！”颜溪溪挂了电话，回头向潘父眨眨眼，“他答应我来啦！”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认识了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不早说！”潘父有些责怪地开口，“要是早知道……”
“爸爸，现在也不晚嘛！”颜溪溪久违地抱着潘父的胳膊撒娇，“我这次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认识了裴哥哥，我们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那当然！”潘父慈爱地看着女儿，摸了摸她因为沉睡太久而枯黄的发梢，有些自责，自从儿子出生后，他们对女儿的关注确实少了很多，不然也不会让她发生车祸……
“我们确实要好好大办一场！”他想了想，又低头看着兴奋的颜溪溪，“琪儿，你之前不是说想改个名字吗，干脆今天去办了吧！你想叫什么，我亲自带你去。”
“什么！”颜溪溪一愣，随后惊喜不已，“我真的可以改名字吗？”
她当初被领养进潘家，就是因为这个名字。
当初，潘氏夫妇多年不孕，且生意屡屡出问题。
他们找了一位大师算命，大师算出，他们与一位女孩命中有缘，那女孩可解他们夫妇的苦厄困境。她的生辰八字对潘家有大助益，潘家两口子只要沾上了她的光，生意一定会红红火火，万事顺遂。
而且她也姓潘，这必是上天的旨意。
这个女孩，就是潘琪。
颜溪溪当年用了一些小手段狸猫换太子，成功地被潘氏夫妇领养走了。可她被领养回来之后，说自己想改个名字，潘父却认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可更改，因此拒绝了她。
可现在，她可以不必再做潘琪，能做自己了？
“傻孩子，你想叫什么？”潘父感觉这些年自家的生意已经做得足够大足够稳固了，也不再在意这些玄学，“有喜欢的名字吗？”
“有。”
颜溪溪紧紧咬着下唇，轻声开口，“溪溪，我叫溪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