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中美人
东方斐随手散去了术法，青敖也渐渐回过神来，“花师父，你刚刚对我干了啥呀？”他总感觉忘了很多事。
东方斐瞧他一眼，“把花去掉，重叫一遍。”
青敖在花不翡面前无法无天惯了，眉毛一扬，“不要！怎么你又想管我了？！！本大爷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求我拜入你门下的！惹恼了本大爷就退派！反正外面大把的名门大派抢着要我！你……”
东方斐也不打断，单手支着头，眸光有些莫测。
无用的师父，骄横的徒弟。怪不得青苍派没落成这样。
前世所有的徒弟见了他都如同小绵羊一样温顺，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扶苍仙尊”，头都不敢抬。导致他前世始终没记清自己的徒弟们长得是团还是扁。
眼前这出徒弟骑在师父头上作威作福的戏码倒是新奇。
他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见青敖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实在没新词的时候，才抬手挥了一挥，一壶茶飞来，直接堵住了青敖的嘴，壶嘴一低，冷茶源源不断灌入。
“你……咳咳……”青敖小脸涨得通红，刚想要叫骂耍泼，却忽然感觉全身寒毛猛然炸起，抬头，便觉东方斐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凤眸如深海。
只一眼，青敖就僵在了原地，白嫩的小脸不自觉露出惧怕之色。
他隐约感觉，花师父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正当此时，门忽然被撞开，有一个人连滚带爬闯进来，“掌门，掌门不好了！天阳派的人破了咱们的门派大阵，闯进来了！他们各个都是结丹期的高手，正在砸扶苍仙尊的玉像，弟子们拦不住……”
砸像？花不翡可是最宝贝那尊像了……
青敖偷偷去看东方斐的脸色。
竹榻上的青衣掌门并没有如他想象般暴怒吐血，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
东方斐似乎想要起身，却最终顿住，眸中神色沉了一沉，看了一眼青敖后言简意赅地吩咐，“取孔明车来，推为师过去。”
神情淡的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青敖愣了一愣，想问什么又忍住，最终取来了孔明车。
心中有些打鼓，难道师父已经病重到不良于行了？那该怎么退敌？
……
青苍派，思贤堂外。
思贤堂恐怕是整个青苍派唯一一处还算拿得出手的地方，里面供奉了一座等身高的白玉人像，玉像栩栩如生，鲜活生动，正是千年前的仙界传说人物——扶苍仙祖。
曾经，整个修真界都供了他的像，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然而此刻，东方斐来到庙堂门口时，却听里面一片打砸声，刚要入内，一颗玉质事物咕噜噜滚了出来，不偏不倚停到他脚下。
是一颗人头。
身后传来侍应与小童的吸气声。
东方斐看了那头一眼，微微挑眉，这谁？
这玉头铜铃怒目络腮胡，再配个驱鬼剑就是活脱脱的钟馗再世。
“我的个亲娘诶！祖师爷的脑袋被打掉了！”青敖惊叫一声，跑去捡起来抱在怀里。
东方斐：“……”
这是他？！他在后辈心里就这形象的？
……
思贤堂，堂内。
不大的庙堂中挤满了人，一旁是灰扑扑的青苍派众，一侧是锦衣华服的天阳派弟子，上方被供奉的玉像被砸得还剩半边身子，头被人砸了下来，摔在了地上又被踢了个滚。
“欺人太甚，你们赔我祖师爷的玉像！”
一声凄厉愤怒的大喊后，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挥舞着武器向着天阳派的一众人冲了过去！
他暴怒之下竟也掀翻了几人，天阳派大弟子巩彦一声嗤笑，抬脚向着少年心窝狠狠踹了过去！
少年被踹飞，狠狠地撞在了墙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苍青派的两三个弟子赶紧上前把人架起来，“青悟师兄！”他们的状态也没比青悟好到哪儿去，各个都是鼻青脸肿鲜血淋漓，一看便是挨了一顿毒打的样子。
“就这点本事了？废物。”一身锦衣的巩彦掸了掸袖子，“一门派的废物。”
“他们的门派大阵都跟纸糊的似的，你能指望他们的人能多抗揍？要我说这花掌门也是个孬种，我们砸了这么半天他也不敢出来，指不定缩在哪个旮旯里咬碎了牙……”天阳派弟子甲说。
“专业挨揍不出声，我看不如改名为苍龟派！”天阳派弟子乙讥笑。
“苍龟派，这个名字好！”
被人这样肆意侮辱，青苍派的人互相搀扶着，各个恨得眼都要冒出血来，但是他们人少修为差，掌门也重伤昏迷未醒，怎么打得过人多气盛的天阳派弟子？
巩彦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手一挥，“给我继续砸！”
脚一踩一踢，扶苍仙尊玉像的头就被踢得咕噜噜滚出门外。
青苍派的弟子大叫着冲了上去与天阳派厮打成一团。
巩彦一掌将人拍吐血,正想再度嘲讽，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看向门外，“哟，花掌门终于舍得出来了？”
众人动作皆一顿，向着门口看去。
光线先是一暗，而后一架木质轮椅似的小车缓缓推了进来——
因为背光的缘故，众人一时没看清，只觉轮椅上坐着一位极好看的青衣男子。
离得近了，便见那男子容貌生得极好，淡唇冷眸，玉簪束发，无比清雅。只是面色不知为何苍白，瘦削的身体几乎撑不住宽大的衣袍，还坐着孔明车，似乎不良于行的模样——
俨然一位病中美人。
天阳派的众人一愣，动作不自觉停了。
他们之前见过花不翡几次，那时他总是阴郁地低着头，性子绵软温吞声音文弱，让人一见便心生不耐。
谁知今日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沉静淡定到了极致不说，周身气场还大得不得了，带着久居高位的淡漠俯视，竟然让人一时不敢动作。
一时寂静间，东方斐瞧了众人一眼，淡淡开口，神情竟有些疏懒，“继续。”
青苍派众人睁大眼睛，“掌……掌门？”
来找茬的天阳派众：“？？？”
巩彦刚刚莫名有一种被压制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此刻长舒一口气，暗道果然是错觉。
他瞧了东方斐一眼，冷嘲热讽，“果然走火入魔了，这么漂亮结果是个傻的，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继续砸！盯着个疯子看什么？！”
于是天阳派众人继续砸玉像的砸玉像，踹窗户的踹窗户，几名弟子讥笑——
“花掌门成了个废人坐着个轮椅，手下的弟子也各个不争气，最后连祖宗的玉像都没保住……啧啧，我要是他的话我就一头撞死！还能去跟扶苍那倒霉鬼做个伴儿……”
“就是就是。”
青苍派的人都傻在了那里，看了看肆无忌惮□□烧的天阳派弟子，再看看安稳坐在轮椅上的青衣掌门，脑袋一片懵。
掌门这是怎么了？真的疯了？
不到片刻的时间，整片思贤堂如同狂风过境般一片狼藉，就在天阳派弟子发现砸无可砸准备走人的时候，东方斐忽然再度开口，“拆完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赔偿问题了。”
羊儿撒了野，下一步便该宰了。
巩彦闻言一愣，而后大笑，“我说花掌门，你是真疯了吧？还赔偿？你信不信我把你一同拆了？”
他早就得了信知道花不翡走火入魔修为尽失，料想这人此刻的从容不过是虚张声势。
上前一步，手中有光芒吞吐不定。
东方斐瞧他一眼，“你可以试试。”他的目光极冷，但是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看上去很是不堪一击。
巩彦冷笑一声，“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猛然一掌拍了下去！
“掌门！”
青苍派的弟子扑上来想要阻挡，但是却来不及了，那一掌已经奔到了东方斐的面门！
就在巩彦以为自己要把这位长得比天仙还俊俏的掌门拍死的时候，却见这人眸中闪过一抹诡谲，他心中一惊，忽然意识到不妙，然而已经晚了。
下一秒，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袭来，在他手臂上的几个穴道不轻不重地那么一拍——
“啊！”
巩彦瘫在地上抱着手臂冷汗频频，也不知道东方斐用了什么招，他感觉自己右臂经脉似乎被震碎了，一动便疼得钻心。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东方斐，却见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孔明上，连发丝都没乱。
天阳派几个弟子不信邪，便想到用人群战术，因此提了剑便向着东方斐刺去，然而却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就被拍飞了出去，剑哐当掉了一地。
这下，天阳派的弟子们彻底安静了。
这人明明是颓靡之势病弱之体，周身却有一种莫名迫人的气度，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击！
说好的走火入魔功力全失呢？
情报有误，风紧，扯呼！
东方斐暗中压制下喉中的腥甜血气，手指一下下敲着轮椅扶手，“本座方才想了想，觉得十万这个数颇为吉利。这样吧，十万两，本座就放你们离开。”
十万两？？！
这小破庙顶多一万两顶天，结果他居然狮子大开口要十万？！
“没有，我们身上一分都没有！”
“要钱没有！大不了我们再给你把玉像黏一黏放回去呗！”天阳派弟子开启耍泼模式，打不过又如何？他们就不信东方斐能把他们全杀了。
东方斐眸中划过一抹凉意，“没有？那也好办……”
天阳派弟子松了口气，就说嘛，他们明明记得花不翡性子绵软好欺，顶多是把他们一顿胖揍嘛，不会……
眼前剑光猛然一亮，下一瞬一蓬鲜血飞溅而出，一截断臂飞出，刚好掉进天阳派弟子的怀里。
那弟子被溅了一身血，呆滞低头，看见怀中手臂后一声惨叫，“手！谁的手！”
！！！
“啊！”巩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左臂被齐根斩断了！
断口截面圆润平滑，可以看得出动手之人是个完美主义者。
众人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淡雅出尘的青衣男子，像是看见了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一个个骇得四肢发僵。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出手竟如此狠辣！
痛苦惨叫的背景音中，东方斐随手弹去剑尖残血，神态有些漫不经心，面色却越的白，“一截抵一万，还剩九条……巩彦身为贵派大弟子当作表率，便再贡献三条吧。”
众人：“！！！”
卧槽这是要削人棍？
眼见着那鬼魅般的剑气近到眼前，巩彦吓得面色惨白闭紧双眼大吼，“钱！我们有钱！”
剑气骤散，巩彦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东方斐那淡漠无情绪的眸子，吓得他一个激灵，向着那些不敢上前的弟子吼了一声，“还不快拿出来！”
东方斐又提着剑淡淡瞧了他们一眼。他袖中的手指冷如冰霜，体内却如同有火灼烧般疼痛难忍。
可是他的面上依旧很沉稳淡定，看不出一丝破绽，任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经历血脉沸腾之痛。
被扫视过的天阳派弟子快吓哭了，“马马马马上！”唯恐被削了人棍，以最快的速度掏出银票扔下，架起巩彦夹着断臂就跑了。
东方斐瞧了一眼苍青派的老弱病残们，弹了弹手中带血的银票，“还愣着做什么，重新修缮青苍派！”
几个苍青派弟子一激灵，“啊是！”如急惊风一样蹿了出去。
东方斐目光又落在了推车小童青敖身上，青敖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师师师师父？”
“静室。”
……
青敖小心翼翼地把东方斐推到了静室门口，一路上青衣掌门都在闭目养神，面色也苍白的厉害，小童吓得也不敢说话。
“师父……到了。”
东方斐站起身来，推开静室的门。
身后青衣小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花……啊呸不对，师师师师师父？”
我勒个去这不走得挺好的吗？那坐什么轮椅？！
让他一个小孩推得呼哧呼哧的。
东方斐转身看过来，“何事？”想了一想，似是想起了什么，“哦，你似乎是想退派？”很平常的询问语气。
青敖心脏差点骤停，扑通一声跪下，“不不不师父我错了！弟子绝对不退！”
天知道师父刚刚凶残断人家手臂的时候也是这表情！切得还那么完美顺手，一看就是常干这活儿，他生怕自己一句退派出来整个人就没了……
东方斐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步入静室之中。
几乎在关门的一瞬间，东方斐只感觉喉间一甜，之前强压下的一口血猛然喷出。
他拭去唇边的血，强忍着经脉逆行之痛坐了下来，一点点疏通经脉。
这具身体还是太孱弱了，刚刚稍微用了个小术法就引得体内血脉抽搐扭曲，幸好他反应快及时压了下去，这才没在天阳派众人面前露了马脚。
走火入魔之体，果然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