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炮灰的包办之妻7
今天是外甥女回门的日子，彭小琴一大早的就起来了。
没有去管几日前妯娌们的那些冷嘲热讽，她把积攒了好些天的鸡蛋拿出来一大半，去村长媳妇儿那里换回了二斤白面。又掏出了昨天丈夫跑黑市上，买回来的巴掌大的一块肉，一顿的洗洗切切剁成了肉馅儿，拌了一小把鲜嫩的韭菜调好味儿以后，才和面擀皮儿的包起饺子来。
这猪肉韭菜馅儿的吃法，还是小时候在郑家，奶嬷嬷教她的，小姐最爱吃她做的这个饺子。也不知道现在小姐跟姑爷，还有其他的小少爷们都被下放到了哪里？小姐那么娇气的一个人，那么弱的身子，可得吃多少苦头啊？也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能再见面的一天？
彭小琴一边手脚不停的忙活，一边搁心里寻思着那些悲苦的心事。可是她的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丝毫伤心欲绝的情绪，她从来都是个坚强的人，极少哭。
她比宋蔓儿的妈妈郑如敏小一岁，虽然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但她到底是个丫环，没有父母娇宠，所以她的性格比郑如敏坚强成熟多了。
嫁到柳家半辈子了，作为家中长媳，她向来稳重，孝顺，不与妯娌计较短长。唯有这一次，接到郑如敏的求救信，她硬是顶着公婆的反对和咒骂，扛着压力与风险把蔓儿带了回来。
怎么能不管呢？那是她那个从小护着自己的小姐的孩子啊！
想到在陵都看见的郑如敏，那张年轻时如花似玉的脸，已经憔悴的不像个样子，那种看着外面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万分惊惧的眼神，让彭小琴想起来就痛彻心扉！
她的小姐，她的姐姐，也许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彭小琴使劲的吸了几口气，压下喉间的酸意。算了，不要想了，抓紧点包饺子吧，今儿是蔓儿的好日子，高低得给丫头吃顿好的。
等她包好了饺子，烧好了水，眼瞅着都快到中午了，怎么还没到？彭小琴担心的走到村口去迎，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没看见蔓儿那丫头的影子。
柳大壮看不得媳妇儿着急的样子，跟彭小琴交待了一句，就准备找村长家借牛车，去临河庄看看丫头是不是有啥事儿绊住了脚。
他刚要走，彭小琴就远远的看见了前方小道儿上走过来了两个人。
“来了，来了！”一拍大腿，彭小琴赶紧上前迎了过去，柳大壮也一路跟上。
“唉哟！蔓儿，你这是咋了啊这是？！”
看着外甥女儿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彭小琴吓的脸都白了！
“呼～小姨，姨父～呼，没事儿～呼～”
蔓蔓已经累的不行了，可看着长辈这么担心，就一边使劲儿摇手，一边努力的说着话。
“累～累的，呼～，歇歇～呼～就好！”
瞅着外甥女这虚弱的好像随时要晕过去的脸，都累的喘不上气儿了。这可把彭小琴给心疼的。
“好，好，乖乖，咱歇着，不说话了啊？当家的，还愣着干啥？赶紧把丫头背家去啊！”彭小琴一边给蔓蔓擦汗顺气儿，一边瞪着丈夫。
“哎！来丫头，姨父背你回去，啊？”柳大壮说着就要弯腰蹲下。
蔓蔓都这么大了，哪还好意思让长辈背她啊？急忙对着他摆手，让他赶紧起来。
“不用，呼～姨父，不用你背，呼～我好多了，我自己走~”
说完还坚强的往前迈了几步。
“真能自己走啊？”彭小琴不放心。
“能！”蔓蔓坚持。
“那你靠在小姨身上，小姨扶着你走，啊？听话。”
“嗯，小姨你别担心，我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看路，注意着点儿脚底下，别摔了。”
“知道了。”
姨甥俩搁前边儿相拥相扶着往家挪步，后头两个大老爷们相对无言。
柳大壮看这人一身军装，长的跟秦连广兄弟很像，手里又拎着礼品和包袱跟着丫头一块儿回门，这应该就是他们家的外甥女婿了。不是说受伤住院了吗？这好手好脚的样子，也没瞅着伤着哪儿了啊？
虽心里沒寻思明白，但是柳大壮还是上前招呼着，憨厚的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说“来啦？走，快家去！这大老远的过来，累坏了吧？快家去歇歇，走！”
秦连庆顿了一下，随后也僵硬的扯出了一抹生疏的笑意。“不累谢谢，姨父。”
一行人说着走着进了柳家。
缓过劲儿来的蔓蔓坐在桌子前喝着糖水，她扭头看了看四周，疑惑不解的问彭小琴。
“小姨，这家里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
前两天原主搁这住的时候还闹哄哄的呢。
“噢，分家了。”彭小琴语气平淡的说。
“分家？为什么突然分家了？”
“怎么就突然了？这么多年早都该分家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别操心大人的事儿！”
“哦。”蔓蔓乖巧的继续喝水。
这个时候，柳大壮也领着秦连庆走进了家门，看见蔓蔓在喝水。他一边对彭小琴吆喝着，一边把人往屋里让。
“孩儿他娘，快给咱外甥女婿也冲碗糖水来，这大老远的过来，俺家也没啥好东西，外甥女婿你将就着喝口水润润嘴！”
噗！
蔓蔓嘴里一口糖水全喷了出去。
“你这丫头又是咋了？呛着了？你看看你这孩子，干事儿咋就不知道个稳重？”
彭小琴慌的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唠叨她。
蔓蔓也顾不上小姨的絮叨了，猛的站起来，指着秦连庆，着急的对柳大壮说。
“姨父！谁说他是你外甥女婿啊？这是秦霄他二哥！”
看着小丫头着急跳脚的样子，男人的眼神闪了闪。
柳大壮一脸的懵逼。
“啊？不是，秦霄他二哥不是说早都不在了吗？”
“又活了！具体啥情况不知道，但是他真不是我老公！”
蔓蔓着急忙慌，指手画脚的解释着。呜呜，一定要赶紧掰扯清楚，这么个人间煞神，哪是她能玷污的？借她俩胆儿，她也不敢跟他扯上关系啊！
“可，可将才，你不叫我姨父了吗？”
柳大壮二脸的懵逼。
不是，这位大小伙子，你几个意思啊？
“按着辈分来算，我是该叫你姨父。”面无表情的男人逻辑缜密，思维清楚，吐字清晰。
好像也，也，也没毛病，柳大壮无语。
因为这一场乌龙的尴尬，秦连庆连水都没喝一口，放下手中的东西告辞离开，柳家两口子也就没执意挽留。
秦连庆走到门口的时候告诉他们，下午的时候秦家会来人接，让蔓蔓别一个人回去，怕路上不安全。
待柳家夫妇点头，表明知道了，双方又寒暄了两句后，秦连庆才转身大步离开。
彭小琴狠狠的瞪了丈夫一下，气哼哼的骂着，“你看你这人，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我又没见过秦老四，我哪儿知道他长啥样啊？那他穿个军装，又跟着咱丫头一块儿回来，那我可不得误会吗？谁知道是秦老二他又活了呢？”柳大壮觉得有点儿委屈。
“还犟！你看刚才那气氛弄得多尴尬，人大老远的送蔓儿回来，一口水都没喝上！”白了丈夫一眼，彭小琴都不想理他了。
柳大壮委委屈屈的低头不说话了。
眼瞅着小姨要发火，蔓蔓赶紧上去打圆场。
“小姨，这本来就不怪姨父，是我没把话说清楚。算了算了，都过去了，咱们不说了！那个，表哥表弟他们上哪儿去了？”
蔓蔓嘴里的表哥表弟，就是柳大壮和彭小琴的儿子。
彭小琴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儿子。
大儿子柳建阳，今年26了，他媳妇儿叫冯菊花，两口子有一个儿子。冯菊花不满公婆对宋蔓儿这么好，所以明明知道她今天回门，一大早就带着丈夫孩子走娘家去了。
二儿子柳建亮，今年22，比宋蔓儿大三岁。他就是那个长房里跟原主年龄相似，非常喜欢原主的那个孙子。可惜原主不喜欢他，母亲也不支持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嫁给了别人。今天三天回门，他是故意躲出去了。
三儿子柳建明，14岁，这孩子打小儿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柳家的老两口不喜欢有可能给自己家带来风险的宋蔓儿，所以这孩子也不喜欢宋蔓儿。柳家分家了，柳家老两口跟着最喜欢的小儿子过日子，柳建明是跑去找他爷爷奶奶去了。
“他们爷奶那边有事儿，他们兄弟几个帮忙去了。”彭小琴随口敷衍着。
“哦。”蔓蔓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就乖巧的点了点头。
疼爱的摸摸这丫头的小脑袋，彭小琴笑着哄她，“走，跟小姨到灶房去，小姨给我们蔓儿弄好吃的。”
“小姨，什么好吃的呀？”蔓蔓颠颠儿的跟上去。
柳大壮看着彭小琴又好起来的脸色，嘿嘿的笑着，殷勤的跑过去给媳妇儿烧火打下手。
春天的阳光暖暖的照进了这个农家小院，微风轻轻摇动院中刚抽出嫩芽的枝叶，听着灶房里传来女孩儿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男人和女人时不时宠爱的笑声，被一阵阵羡慕的微风给吹送到了好远好远。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蔓蔓觉得自己好像刚到小姨家没有一会儿，太阳就已经开始很明显的向西偏移了。
想到一会儿，秦家就会有人来接她了，蔓蔓撅起了小嘴巴。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姨，小姨的身上有妈妈的味道，那是一种能让她安心的味道。
静谧的午后小院，阳光照的人昏昏欲睡。女孩儿静静的趴伏在长辈的膝盖上，任由那双被岁月赋予了温度的手，在自己的头间发尾中穿行，一点一点的拂去她对前路的迷茫与徬徨。
她们谁都没有提起过去，提起那些让她们心痛的人，她们只是在很努力的用自己的拥抱，温暖对方。
彭小琴的眼中充满了好多好多的情绪，抚摸着这娇气稚嫩的小丫头，这头长长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五彩斑斓的黑，她的眼神随着这迷离的光晕，回到了三十年前，你看，这多像当时的她们啊！
想起那些快乐的过往，这个被柴米油盐磨去了半生时光的女人，温柔的笑了笑，竟在她略显憔悴的眉梢眼角中，隐隐寻到了一丝当年的风华。
柳大壮洗好碗从灶房出来，看见这一幕，他的眼神被怔了一下。
他媳妇儿刚才那个神色，好像是初见时的那样优雅。是的，优雅。这个词儿是他后来在一个文化人嘴里听来的。
柳大壮从来都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她的，她虽然身份上是个丫鬟，却被像千金小姐一样娇养着长大。她聪明漂亮，她温柔能干，她识文断字。而他呢？他只是一个泥腿子，乡下汉。
想起三天前，他强势的非要分家时，爹娘对他的咒骂，柳大壮的眼神暗了下来。我为什么不对她好呢？我凭什么不对她好呢？这辈子能娶她为妻，是我修了八辈子的福换来的！
我一定要拼命的对她好，这样也许下辈子，她还能许我下辈子。
想到这里，柳大壮也舒心的笑了。
他静悄悄的从旁边溜过去，没有打扰到庭院中沉浸在温情过往中的姨甥二人。
秦连庆到柳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他高大的军绿色身影，骑着一辆老式的黑白自行车，行驶在满是青草泥土的乡间小路上，踩着夕阳像自己缓缓走来。
蔓蔓作为一个文艺小青年的灵魂，在这一刻被这个时代独有的魅力所触碰，这是一种多么纯粹的美。
柳大壮看到秦连庆骑车过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他二哥来了？走，进屋坐会儿。”
秦连庆捏闸停车长腿一跨下来站好，推着车看了蔓蔓一眼，又转过视线来跟柳大壮说话。
“不坐了，天不早了，该回了。”然后他又看着蔓蔓说了句，“下回再想来，我早点送你。”
“天也确实怪晚的了，蔓儿，小姨也不留你了，赶紧跟你二伯哥回去吧。”彭小琴一边给蔓蔓的小包袱里塞东西，一边催促她。
“小姨，你给装的什么呀？我不要！”
她都看见了，上午秦连庆拎来的糖和果子都被塞在了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晒干的山货，两个苹果和几个熟鸡蛋，这些东西还不知道小姨要攒多久呢？她不能要！蔓蔓连忙就往外掏。
“你这孩子，不听话！给你装着就装着！”彭小琴拍她的手。
“小姨！”
“赶紧上车回家去，小姨可不留你！”
拎着包袱重新系好，彭小琴强势的把它挂在车把手上，才抬头笑着对秦连庆说。
“辛苦他二哥了，又来跑一趟。我家蔓儿小孩子心性，以后要是在秦家有哪儿做的不到的，还请秦家的两位亲家公亲家母多多包涵。”
“小姨客气了，蔓蔓很好，我们家人都很喜欢她。”难为秦连庆能僵着张脸，说出这么客套的话。
彭小琴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蔓蔓把她扶到自行车后座上坐好，才摸着她的小脑袋交待着。
“蔓儿，在那儿要听话知道吗？不要淘气。要跟家里人好好相处。”
蔓蔓的眼泪早就掉下来了，“小姨，我舍不得你，呜呜呜～”
“不哭啊，乖乖不哭，小姨过两天就去看你，啊？听话。”
“真的来看我？不骗人？”
“你这丫头，小姨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行了，不哭了。趁着天还没黑，抓紧回吧！”后半句彭小琴是对秦连庆说的。
“嗯，那我们走了。”
说了这句告辞的话，男人长腿从横梁上跨过去，脚下用力一踩，车轮子就咕噜噜的转出去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