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炮灰的山野村姑3
程曜眉头微挑,下意识的抬手又放下。随即一副关怀之色,语气温柔的道。
“可是在下太过冒昧了?是在下失礼,给姑娘赔罪,还望蔓蔓姑娘莫要因此伤怀。”
说完边拱手作礼,边专注的盯着这小小的娇人儿。
过于白皙的肌肤,衬着一双微红的眼睛,隐隐有泪意在眼底打转,却倔强的不肯凝成泪珠落下,只是给那双本就好看的眸子更添了一层浮光。
这么娇,这么弱,这么让人忍不住想去将其抱进怀里呵护。
像极了他幼时,曾爱极一时的那只小白兔。
男人微微动了动手指,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所谓的一见钟情,莫不是多源于见色起意。
程曜向来理智。
作为开国功勋的宣国公府,旁人看着威风凛凛,其实内里如履薄冰。
当初追随太祖打天下的文武之臣数不胜数,后来得封爵位的勋贵也比比皆是。如那盛极一时的镇南王府,不也早已在京都销声匿迹?
大盛开国之后,从太祖至当今,治世六十载。那些曾立下汗马功劳拥有从龙之功的家族,如今在京都还剩下几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第一任的宣国公,虽然是个泥腿子出身,但不得不说,那真的是个厉害角色。
他的人比他的脸精明多了。
太祖平定天下,无需武将再四处征伐之后,他立马交出兵权。
并哭嚎着称自己身受重伤,无法再为主分忧,羞愧难当的欲卸甲归田。
凭着人间清醒的脑子,一心为主的作派,旧伤难愈的忠勇,还有数次以命护主的功劳。
种种因由结合在一处,才勾起了帝王难得的愧疚之心。第一任宣国公,方能从太祖卸磨杀驴的屠刀下,逃过一劫。
老老实实的当个没有权力的莾夫勋贵,做好帝王向天下昭示无杀功臣之心的活招牌。
于众多经不住压轧,纷纷倒下的开国府邸中,宣国公府飘飘摇摇战战兢兢的苟存于朝堂。
许是程家真就到了该兴起的时候。
在大多新贵家族子嗣平平,无后继之力,只能靠长辈余荫勉强存续之时。
程家竟祖坟冒了青烟,养出了个金榜登科的探花郎!
此子凭一己之力,生生把一个泥腿子跟脚出生的草莽武夫之族,改换了门楣。
入官场以后亦一路扶摇,直上青云,最后致仕之时,已是官拜吏部尚书!
自此之后,程家弃武从文,严格教导族中子嗣,陆陆续续又出了不少良材。
几次皇权更迭,程家历经朝堂轮转。
然每一任的宣国公都分外清醒,谨遵祖训,从不曾参与过皇位之争。
这才有了屹立大盛六十载不倒的宣国公府。
理智,是程家人骨子里带来的心性。
然而现在,看着面前这个哪哪都长在他心坎上的小人儿。
程曜头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些年来甚为自得的坚定心性。
他是出生于世家大族的嫡长子嗣,从知事之年便明白,作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他必须谨言慎行。
因为祖父以身作则的告诉过他,他不仅仅是他自己,他的身份还承载着家族的荣辱兴衰。
这二十多年来,他的人生从不曾出过任何纰漏,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所走的每一步路,也都是早已规划好的前程。
于幼时学武习文读书科考,于年少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于如今朝堂厮杀扶持家族,于日后功成名就荫蔽子孙。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一生都会如此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直到眼前这人的出现。
程曜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贪花好色之徒。
可竟然对这小娇娇,一眼入心。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狐疑难测,这莫不是哪个对手给他专门设下的圈套?
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哪个蠢货能疯了,舍得用如此姝色给他使美人计?
察觉到男主释放出来的善意,傻傻的小兔子吸吸鼻子揉揉眼睛,看起来更加的软糯无害。
在陌生人面前露怯,女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小手背在身后扭了扭,才嘟着嘴小声的回答。
“不关你的事,是我太想回去,可是你还没好呢……”
六六说这个位面的世界意识出了名的抠,本来给的积分就不多。
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售后工作,得把男主照顾痊愈。这样子看在她们服务好了自己的位面之子的份儿上,世界意识也不好意思挑刺儿扣着积分不给。
男人心中一动。
回去?
垂下眼睑,遮去眼底的阴暗。他虚弱的垮下身姿,有气无力的说。
“对不住,都是在下这身子无用,着实拖累了姑娘……”
说完略显落寞的垂头不语。
男主情绪低落,蔓蔓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细声细气的解释。
“不是的,我本来就是要等到你痊愈的。我的任务就是要好好照顾你,所以你放心养伤吧,别乱想了。”
六六说过,休眠之后,它就接收不到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进展了,只能等世界意识点击任务完成后,才会过来接自己回去。
所以,我一定要认真照顾男主,让他早点好起来。这样子任务就能快点完成,六六就能快点来接我了。
小姑娘的心事全都直白的写在了脸上。
程曜触眉,还真是别有用心的人安排了这么个小东西过来的?
是李家?
或三皇子?
曲宁候府?
还是,太子?
江阳府是李家祖籍,李家本是一介商户,靠着出了个盛宠不衰的德妃娘娘,这二十年来一跃成为江阳的坐地虎。
而如今朝堂上风头正劲可与太子互别苗头的三皇子,正是德妃之子。
他奉命来此,查巡盐御使周之沐于江阳府殉职之事,本以为最多跟李家有关,不想牵扯的越来越深。
三皇子,宁郡王,七皇子的母族祝家,还有他程曜的岳家曲宁侯府,甚至,里面隐隐还有太子的影子。
谁都知道这江阳府是鱼米之乡富的流油。前有洮河穿插打通南北,后有漕运兴起坐镇江湖。
几十年间,天下各地的大商巨贾多有在此贸易往来,络绎不绝。
更甚引无数文人骚客,来此留墨宝佳作,扬名于清流士林。
十里红尘场,万户销金窟。
说起此处繁华之盛,哪怕是跟京都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如此富庶之地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是他早已预料到的,谁能不想在这块肥肉上咬下一口呢?
因此查到此案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时,程曜根本不觉得稀奇。
毕竞周之沐死后,那三百五十万两税银沒了踪迹不是?
这不是一个势力,能有那个胃口吞下去的。
江阳府这个聚宝盆啊,多的是在里面捞金的手,而这个聚宝盆的盖子,也不是他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能够掀得开的。
所以他及时收了手,草草结案预备抽身而退。
可终究还是惊动了身后之人,这场险些要了他性命的追杀,想必就是那人的手笔。否则凭他那个蠢货弟弟,哪能让他吃这么大的亏?
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到底是没能把他程某人的性命,留在这江阳府!
想到救了他的,就是眼前这个小东西,程曜的眼中闪烁着郁气。
所以到底是谁在她身后指使?让她接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程曜闭上眼,不去听自己胸腔中那几欲喷薄而出的心悸。
作为宣国公府未来的掌舵人,他不能把自己的喜好置于家族之前。
多年受到的训诫告诉他,危机就应掐灭在萌芽之时。
终究不能随自己的心意而为啊。
“蔓蔓姑娘,若有要事可自行离去,
在下一人也可,噗~~
咳…咳…咳……”
只见他话音未落就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身子一歪,倒回了那堆破烂铺盖里。
蔓蔓眼见对方说着说着话,就一口血喷出来摔回床上,现在还咳的好像随时要挂了一样。
着急忙慌的几步冲上去,扑在男主身上。
这可是她的任务!她的积分!她回去的单程票啊!
“你,你,不是吃了药了吗?这是又怎么了?”
惊慌失措的小姑娘,手忙脚乱的给看着咳的喘不上气来的男人顺着气。
“你可千万别死啊,呜呜~你如果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呜~”
呜呜,六六~
男主又要死了!
这可怎么办呀?
听着小姑娘这犹如表达心意一般的呜咽,程曜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片刻之后,他不动声色的抬手扣住于胸前抚动的一只玉腕,确实无一丝内力。顺着力竭之势将小手握于掌中把玩,手心指腹一片滑腻之感如最上等的丝绸,也无一处习武的痕迹。
抬眸看着她焦急的神色不是作伪,欲落未落的泪珠盈于眼睫,多么的娇柔,引人怜惜。任他怎样看,也未看出她是否是装出来的天真无害。
所以,她其实也有可能,不是有心人故意安排,从而用来引诱自己的棋子?
百种思忖万般考量,也只在脑海瞬息之间。
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女子,男人的内心几度挣扎。
难得碰上这么个可他心意的小东西啊…
她就像上天依着他的喜好打磨出来的一般,软糯娇柔,妖娆魅惑,偏偏又单纯干净到极致。
他敢肯定,日后他必不会再像如此喜爱她一般,喜爱上别人。
她,也许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弱点。
明明如此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该伸手揽住这份心动,可偏偏对着这双清澈的眼睛,又如此的难以割舍。
一见钟情,最为致命!
最终他认命般的闭上眼,于唇齿间发出一声低促的长叹。
罢了,罢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怪不得古往今来,这美人计从来屡试不爽,到底我程曜也是个凡夫俗子啊…
只是小东西,你最好日后乖乖呆在我身边,莫要想着做些什么坏事以身犯险,否则……
程曜阴蛰的眯了眯眼。
他从来是个果决的人,既决定要了她,就会将她有可能带来的危机全部扼杀!
以后,她的生命里只能有他!
随后想通了一般,那些阴暗在眼底散去,丝丝轻浅地笑意爬上了他英俊的眼角眉梢。
“呜呜~呜~
怎么会吐血的~~”
男人仿若享受般的,看着小姑娘为自己急的双颊生晕,哭的梨花带雨。
他忍不住有些自得的想,这些泪珠儿都是为他落的,莫不是他相中的小人儿,竟也真真相中他了!
这个念头真是让他心中畅快!
程曜又闭上眼睛,快活地听着耳畔的软语莺啼。
实不相瞒,他甚至都有些感谢那个蠢货弟弟了。
若没有他与外人勾连,自个儿不会险些被刺杀成功,没有重伤逃窜至深林之中,又上哪儿去捡回这么个小娇娇儿?
本就已无大碍,方才不过因为一时郁气而起,岔了经脉,他也只是将淤血吐了出来而已。
如今心里高兴,身上更是松快了不少。
程曜甚至还能明确的感知到,那双在胸前抚来动去的玉手,是有多么柔腻的触感。只要轻轻一抬手,他就能把这软玉温香勾入怀中。
如此着急的小东西,伏在他身上哭的呜呜咽咽语不成调,让程曜心里涌起了前所末有的柔情蜜意。
“蔓蔓,你……”
可是在担忧你的郎胥?
看见男主闭上了眼睛,俊脸上又一片失血过多苍白灰暗的鬼样子。
蔓蔓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了半天,才抖索着爪子伸向了男主的胸口。
嘴里一遍遍的求着男主千万别死了。他一死,她这回真的就要玩蛋了。
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的她,哭的都快要抽抽了。
她又哪里能知道,就这么会子功夫,男主脑子里戏多的都给自个儿想好身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