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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缅北之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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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安身在这家小旅馆,但身处异国,每当有陌生人进来,我还是会有丝丝不安。为了避免发生意想不到的麻烦,我告诉老板最好就安排表弟在旅馆见面。老板收了我的钱,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自然也就应允了,毕竟他表弟干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事儿。

    趁着这会儿没事,我准备出去逛逛。

    在旅馆的门前我叫了一辆三轮车,这是本地居民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只有极少数人会乘坐出租车。因为对于普通民众来讲,出租车是有钱人的专属。我尽量保持低调,别引起其他人注意为好。

    三轮车司机会几句简单的中国话,和他交待了几句,三轮车便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飞奔起来。我对缅北的了解还是通过莱子,与中国云南接壤的缅甸区域中,果敢和佤邦是最大的,这里虽然隶属于缅甸,由于历史的原因,缅甸政府却对它们没有实质的管辖,任由当地居民高度自治,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缅甸的“特区”。

    路上偶尔会开过几辆军车,每辆车上都是不同的标识,应该属于不同的武装组织。说到武装,这些“军人”可不仅是保护领地那么简单,因为种植罂粟和武装贩毒是这里的传统“支柱型”产业,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使得罂粟可以一年四季种植和收获,“三不管”的政治条件更是让种植、制作、贩卖成为一条专业化的产业链,远销欧洲和美洲。只是近些年来,毒品生意的地位有点要被电信诈骗取代的架势。

    三轮车一路疾驶,路边的景色也在后掠变化着,从街区到田地,又经过一片瓦房,最后停在一幢40多层的高级酒店楼下,我这才真正地感受到果敢的贫富差距。进入酒店,里面的奢华程度与国内五星级酒店没有差别,我本意是想在果敢街头随便逛逛,想让司机师傅给我拉到一个像样点儿的饭店就可以,可能司机觉得中国人都有钱,直接给我拉到了五星酒店。

    酒店一楼左侧是餐厅,我正想进去,却被右侧霓虹闪烁的灯牌吸引过去,这粉红色的“casino”闪烁,瞬间让我闻到了熟悉味道,这里是一家大型赌场。做玉石生意那段时间,我经常奔走于瑞丽和芒市,给我的印象中,东南亚一些小国应该都是清一色的茅草屋。没想到,这里的赌场和澳门的几乎不相上下,我在里面逛了一圈,老虎机、德州、骰盅,只要澳门有的,这里也全都有,如此看来,澳门赌场竞争力的逐年下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为了不耽误太多时间,我在酒店餐厅吃了份当地特色,便原路返回旅馆。

    傍晚,旅馆老板的表弟“阿荣”如约而至,他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听老板之前的介绍,我本以为表弟应该是一个“老油条”,没想到阿荣看起来很是清爽阳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青春无害的大男孩,居然也干这种行当。

    我有所保留地讲了一些表妹的情况,刻意回避几处细节,从他的听我讲话的表情看得出来,应该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寻妹心切的冤大头。我将计就计,把事先放在桌子上的一沓百元大钞朝他推了过去,他十分谨慎,没有立刻伸手接钱,但眼里还是放出了光亮。

    他说,果敢这个地方就像一张罪恶的网,只要你肯出钱,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当然现在最火爆的生意还是“搞钱”,这点他不说我也猜得到一二,犯罪集团都很回避“电信诈骗”这个字眼,早些年诱骗过来的女孩做什么的都有,姿色好的可能会被果敢的政府官员迎娶到家中,还有人可能会被卖到欧洲当佣人,更多人则是在这里从事“搞钱”的行当。搞钱不限于诈骗,还会在赌场、夜总会打工,给毒枭当“骡子”,如果不听从老大的指挥,少不了遭受肉体折磨,有的人被活埋,有的人被打成残疾,有的人直接选择自杀。听到这里我摆手打断了他,不是不想知道堂妹的下落,而是完全受不了那种画面感的冲击,只能暗自祈祷,希望表妹不要遭遇这样的经历。

    现如今电信网络诈骗在缅北这里已经成为代替种植罂粟的新兴支柱产业,阿荣所从事的便是庞大犯罪网络中一个小环节。他告诉我,虽然做的是遭人唾弃和不齿的行当,但能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他从“杀猪盘”诈骗团伙手中买来聊天话术,靠着这副皮囊骗了不少女孩儿,但他信誓旦旦地说,所有被他骗来的女孩在这边都过的挺好,没有一个被扔到夜总会或者毒枭那种火坑里。

    看着他“盗亦有道”的样子,我顺手给他点上一支烟,他把自己的烟拿出来,抽出一支递给我,“乔哥,尝尝我们本地烟,比你这烟可好抽太多了!”,我接过来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奇香无比。我笑着对他说:“感谢老弟的盛情,这个我还享受不起”,阿荣见此也不在意,就继续讲起了他的赚钱行当。

    “做我们这行也有规矩,只负责把人带过来,有的同行专门带男孩,我就是专门带女孩,人带过来之后,就交给这里的“科技公司”,至于他们具体从事什么工作,我们一概不问。阿荣边同我讲话,边看着桌子上那沓钱。我笑了笑说:“我只想知道妹妹的下落,如果你能帮我,事后还有重谢”。这句话果然奏效,阿荣虽然在社会上混迹多年,但谁会跟钱有仇呢?他拍拍自己的胸脯说:“乔哥,你是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忙我帮定了”。

    “阿荣,来之前我在国内得到一些消息,知道妹妹是被一个叫李松的年轻人以谈恋爱的名义骗到这里,这个李松据说长得年轻帅气,这是我已知的全部信息,希望你能理解我做哥哥的心情,早些年在外拼搏,钱是挣到了,妹妹却找不到,家里的长辈们都痛不欲生,托付我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孩子找回来”。我故意向阿荣表露着“找妹妹、不差钱”的意思。

    “乔哥,不是我想赚你的钱,老天爷偏偏就想要我赚到,我还真认识一个叫李松的人,但不知道和你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听到阿荣这么说,我真是喜出望外,这趟缅甸之行,我确实没有走太多的弯路。“乔哥,我去打一个电话,等我一下”。阿荣出去打电话,旅店老板这时凑了上来,笑容满面地说:“老弟,他乡遇故知,这回咱们都不是外人啦,如果还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感觉得出来,他看我出手如此阔绰,也想从中分一杯羹,但听到他这些话,我的内心还是暖了许多,人在逆境中,面对任何“帮助”都会求之不得,哪怕这救命的稻草可能会成为绊脚绳,也会去试一试,可能所有输钱的赌徒和我现在的感受都是如出一辙。

    阿荣打完电话回到房间显得有些兴奋,他确认这个李松就是我要找的人。几个月前,李松从国内带过来几名女孩儿,其中有一个叫娇娇的女孩跟我描述的大致相符,这批女孩儿统一被安排到一家名叫“真定科技网络公司”上班,这个公司是近一年多在果敢新成立的,“金主”实力雄厚,很多蛇头向他们公司送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女孩儿。听到阿荣的话,我瞬间联想到那些为赌博盘“引流”的女话务员。

    “乔哥,我还打听到一件重要的事,李松跟我说,这批女孩儿里,就那个叫娇娇的很受器重,因为人聪明,长得又好看,公司想重点培养,但她脾气倔犟,一心想逃跑,被抓回去好几次,应该也没少受苦。我们是不干欺男霸女的事儿,但保不齐公司里的打手们会打她们的主意。乔哥,我们就是挣一些中介费,跟这样财大气粗的公司可能就说不上话所以想救出堂妹,你还得另寻高人,我就无能为力了。”

    “能得到这些信息已经是在我料想之外了,感谢二位!能不能找回堂妹看天命吧”。我又掏出两沓现金,分别给了老板和阿荣,他们得到钱转身离开房间。我心里十分清楚,指望他们助我一臂之力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我也暗自感到庆幸,如果堂妹仅是被带到诈骗公司,起码暂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怎么找到她,还得靠自己从长计议。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虽然缅甸的时间只比国内慢了一个半小时,但让我难以入眠的不是时差,而是内心深处泛起的波澜。我任北乔行走社会这么多年,自诩江湖经验丰富,把那些赌徒们骗得团团转,是不是我做的这些事报应在了妹妹身上?我靠头脑和技术同样给那么多家庭造成了巨大伤害,如今堂妹沦落到这个地步,情况好可能只是受些皮肉之苦,情况不好还不知道会怎样,人这一辈子啊,真的应该多行善事。

    一想到我赚的那些钱,内心中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欲望、贪婪这两样东西,注定了同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些被骗的结局都不是偶然发生,包括堂妹被骗来缅北。我已经想象到这趟缅甸之行不会轻松,但是担忧和惆怅不解决问题,诈骗集团中的金主、骨干同样都是人,我需要用骗子的思维方式,来制定营救堂妹的计划。

    打定主意之后,我关上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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