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玩城
“从哪搞的车”莱子朝停在路边的一辆皮卡努努嘴。
“刚给老爷子买的，二手的，他一天闲不住，总想干点啥，这车拉点东西跑个远路也还都安全。”
“老爷子咋样，身体可好？”
莱子一直觉得我父亲不干正经买卖，对他颇有微词，但碍于情面，逢年过节也都有走动。
“还行，但比前几年差了不少。”
“唉，身体健康比金山银山都宝贵啊。”
我俩上了车，朝着古玩城开去。
古玩城还有两个小时打烊，来往的人依旧不少，但年轻人不多，都是来打发时间的大爷大妈。
“哥，你之前的活儿还做不了？”
我看了看他，“你指哪个？”
“网络赌博，你不要问我澳门的事么。”
我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做。”
“那你应该也能明白点其中的门道，澳门一直是全世界最出名的赌城，那边的赌场不下上百家，合法赌博，特区政府给发牌照的。但近几年被网络赌博瓜分的非常严重，现在许多实体赌场也都开设了网络业务，但他们比东南亚起步晚，东南亚总是领先他们一步，现在听说两边矛盾挺大，好几个澳门比较大的赌场都在找把他们原来那些常客截胡的地方。这么大的经济利润，两边都红眼了。”
“东南亚实体赌场也遍地都是，网上的能比得过实体？”我故意这样反问道。
“赌徒可不这么想，人家就是为了赌而赌，跟人在不在赌场里没关系，网上赌场不用换筹码，充钱快，在哪都能玩，加上这几年有疫情，去外地不方便，所以在网上玩的人越来越多。”
我的事基本都和莱子说，他也知道我这么多年在外面，什么赚钱就做点什么，肯定要打一些“擦边球”，在这点上他对我还算宽容，但只要提到我可能做出现违法的行当，他就会像家长一样跟我磨叽。所以，我内心中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是要在阴影里放着。
我做网络赌博也是机缘巧合，前两年认识了一个叫马小川的孩子，说是孩子也不算过分，那时候他才不到17岁，但已经是玩电脑一顶一的高手了。那年，我去甘肃帮一个朋友竞拍文物藏品，他竟然黑进了拍卖网站，改了拍卖时间和起拍价格，幸亏我及时发现。后来，我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在兰州下边一个小县城的网吧里找到他。
我带人把他拉出来的时候，他一声没吱，想必他这两年也干了不少这样的事，但我看他那稚气未脱的脸庞，扬起的巴掌又收了回来。我问他，干一次给多少钱，他怯懦地回答道：“500。”
后来打听到，他妈得了绝症，整天卧病在床，他爸又找了别的女人，丢下他们娘俩跑了，每天高额的医疗费，让他不得不干起了黑客的行当。赶上那时候二叔和我提过网络赌场的事，我就给了小川一部分钱，让他给妈妈治病，然后就把他留在我这里操赌博的盘。
操盘对于像马小川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他做一个以假乱真的赌博网站，最快只需要一天时间，这种网站代码在黑市可以卖到8000到1万5不等。钓鱼赌博网站和其他彩票网站唯一的不同是，网站后台掌握在庄家手中，服务器里的所有数据都可以随时修改，通常会把几十期中奖结果提前做出来，由操盘手根据下注情况进行调整。简单来说，有人在这样的网站上投注，他是否中奖，中了几个号码，赔率是多少，庄家完全可以掌控。
“在国内做网络赌博盘，赌资怎么流转？用银行账户？”我正好想到这个问题，随口问了莱子。
“你说那种也有，但是很少，这两年国家对电信网络诈骗和跨境网络赌博打击力度非常大，现在用身份证开银行卡转手就卖掉的人被判了不少，小规模的肯定还有，但绝对没有原来那么疯狂了。”
这些情况其实我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我告诉了马小川，在几个国外银行开立了多个账户，这样，赌徒的钱会被快速转到这些账户，而且我设置了每次投注的最高限额和数次，尽量不引起金融部门的警觉。一直到现在，我甚至还保持着花现金的习惯。
我让马小川挣一份足可以给他母亲治病的钱，我拿一份承担风险的钱，这样就足够了，所谓“薄利多销”也是这个道理。但是说心里话，我对那些视赌如命的赌徒，一点好印象没有，贪婪、好色、嗜赌，人性的弱点在这些人身上暴露无遗，赚他们的钱，反而让我产生了一种快感。
“也就是这一两年，转账都变成了二维码，收购二维码也成了这个行业里一个翘活儿，这些人和当初收身份证、银行卡的都是一批人。”
数字时代的发展，推动着所有的事情都在前进，包括犯罪。这帮人起初在各地农村和学校吆喝，拿一张身份证办一张卡每人给200块钱，走马灯似的来回换地儿，多的时候，一次可以办出来几百上千张银行卡。
“二维码不是有时效的么，钓鱼网站上能保证24小时不断更新二维码？”
“现在更牛的是他们有gps定位，比如我现在拿着手机在古玩城这个地方上赌博网站投注，他们会自动识别到最近的商铺二维码，我就可以在那付款。要知道，所有二维码其实都是第三方支付软件，而且这种支付软件市面上就那么几种，他们只需要把这个搞明白就可以了。”
“我有一种感觉，二叔失联可能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欠了谁的钱被关起来了，要么就是被哪个大哥看上了，被雇去看场子，不让他和外界联系。以二叔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莱子捡起一个摊位上的玉石，拿起旁边的喷壶喷了点水，像模像样地对着光看起来。“玉石你还懂不？”
摊主大爷见来了生意，连忙站起来。还没等我开口说话，摊主就对着莱子开始忽悠，莱子应该对这些不太了解，被大爷说的云里雾里。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过石头，拿起手电照了一下。“这种全蒙的大石头，一般都是通过压灯去看表现，通过荧光来看种水和裂，像这种整个料子没有一点表现的，就只能纯玩皮壳了。”我一边压灯装模作样的给莱子看，一边故意说给摊主听，他听我说完后显然把我当成了行家，瞬间变得冷漠不语，坐回到小板凳上。
“你看这块石头，它最多也就和老家屋顶的石棉瓦一个价值，不过好在石棉瓦有毒，这个没有毒，摸了没事。”我把石头放回到摊位上，摊主斜眼瞪着我，我又把他的摊位扫了一遍，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啥啊哥。”莱子不明所以。
“这摊子里，最有年头的可能就是铺在地上的那块布了，下次我从云南给你带两块达马坎石头玩玩。”
我和莱子也没多耽搁，逛了一大圈，没见到什么他喜欢的物件，便出了古玩城回到车上。
“等会啊哥，我去超市拎两箱酒啊。”
“走吧，我都备好了。”
我把皮卡的后机盖打开，烤炉，肉串，调料，啤酒，一应俱全。
“服了you，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就是没用到正地方。”
莱子一路小跑又返回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