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过去
许久未见的姐妹二人聊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宁晚晚方才离去。
也是离开前她才得知,原来如今的宫里已经没有了她原先的卧寝,那一整片充满了她过往回忆的小院, 如今都被改做了叶辰喜欢的小花园。
叶辰问:“姐姐,你不会生气吧?”
宁晚晚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要生气呢?
这的确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若是换做以前, 妹妹想要她的卧寝, 她也二话不说就会给的。
只是, 如今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姐妹俩的确是生疏了。
百年的时间到底是改变了许多事。
现在的界主叶辰,与曾经那个可爱活泼的辰辰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般, 除了长相还完全一样, 宁晚晚根本不能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但也许,这是注定的。
从两人开始交换身份的那一天开始注定。
宁晚晚只能一声叹息, 怅然若失地离开了这所回忆中的宫殿。
“别那么不开心。”
离开皇宫以后, 沉默了许久的欲雪忽然开口道。
宁晚晚怔了一下,笑了:“没有不开心。”
欲雪说:“从见到你妹妹以后便感觉你的心情不是很好。”
宁晚晚不置可否:“只是觉得不怎么适应。”
欲雪说:“不适应就不适应吧, 不必勉强自己适应,你们终究也不是同路人。”
欲雪说话向来直接。
但他这话说得对。
如今叶辰已尊为界主,而宁晚晚则是剑神将军,二人各有各的职责,并不相互重合。也许在今后,像今天这样的谈话也会变得极为罕见,所以宁晚晚没什么可烦恼的。
她点了点头, 笑道:“你说的是, 就不想这么多了, 想想别的事情。比如说, 马上就快要到我们相识一百年了,你有没有给我准备好礼物?”
“废话,自然是,是……准备了。”
提起这个话题,向来能言善辩的欲雪也卡了壳,如果此刻他是以剑灵的形象出现,恐怕整张脸都要红透了。
宁晚晚却还要逗他:“哦?那准备了什么?”
欲雪哼了一声:“自然不能告诉你。”
宁晚晚啧道:“好哇,娘子现在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欲雪生气:“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宁晚晚:“就叫就叫!”
欲雪:“……”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宁晚晚忽然就喜欢叫这两个字来逗他。
欲雪每次都会生气,却也不会真的生气。
这两个字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人一剑之间特别的小秘密,纵然是再多的伤心与失落,都会一扫而空。
就好比此刻,你一言我一语斗起嘴来的宁晚晚,已经完全忘记了方才在皇宫中的不愉快。
不过很快,又有一件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跑快点!老东西!”
那是在灵墟界宽敞的街道上。
一个白发斑斑的老人,身上穿着褴褛破烂的衣服,脖子处被挂着手腕那么粗的链子,四肢跪地。
而他的身后,有人拿着鞭子,不断地抽在他的脊背上,口出污言。
周围也有路人同宁晚晚一样看到了这一幕,但却都神色冷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唯独宁晚晚眉头一皱,厌恶地看着来人:
“住手。”
那人却视若罔闻,又是一鞭子就要抽在老人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宁晚晚都不用亲自动手,欲雪就出鞘而出,将鞭子从中斩断。
这一举动也终于让那人注意到了宁晚晚的存在。
宁晚晚眼看着他就要一脸戾气的破口大骂,却在看到宁晚晚以后,骂声戛然而止,面露震惊。
看来,这是一个认识自己,或者说认识叶辰的人。
宁晚晚想。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当街做出这等事情,若是家中没有一些势力,恐怕不会如此猖狂。
“这不是剑神将军吗?”
那人谄媚笑了笑。
宁晚晚皱着眉头,方才她又仔细地观察了这人,才发现他的身材格外矮小,却又长着一张成年男子的脸。
这样的特征倒是好认。
因为在整个灵墟界,也就只有天雷真君家的人才会长成这副模样。
这一任的天雷真君并未卸任。
宁晚晚也见过本尊。
所以眼前这位,应当是他的儿子。
“你是天雷真君的第几子,你的父亲难道没有教育过你要尊老爱幼?”
宁晚晚的语气相当不客气。
她能这么说,一来,她是剑神将军,她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底气;二来就算她谁也不是,见到这种事情也不能熟若无睹。
说着,她已经上前,将那奄奄一息的老人搀扶了起来。
雷犇见状,一下急了:“剑神将军,你在做什么!”
宁晚晚冷声:“我做什么你管的了吗?”
雷犇哑口无言,的确,宁晚晚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修为上都力压自己,她要做什么事,他根本没有过问的权利。
不过。
雷犇仗着自己父亲是界主面前的红人,在灵墟界无法无天的日子早已经过惯了。
凭空冒出一个宁晚晚,他自然没那么容易认怂。
“剑神将军,虽然您贵为将军,可您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财吧?”
雷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宁晚晚皱着眉:“你莫要胡言乱语。”
雷犇嗤笑一声,颇为不屑的样子:“剑神将军手中的奴隶,是属于我们真君府上的,将军如今把他抢了过去,不是强抢民财是什么?”
“奴隶?本将军怎么不记得我们灵墟界还有奴隶这一说?”
“那是将军你孤陋寡闻了。”雷犇很是洋洋得意地道:“这些下界来的贱民,不是奴隶又是什么?我只是对自己家的奴隶稍加管教而已。”
“……”
宁晚晚大为震惊。
她看向老人,试图从老人的神色中判断雷犇是否在说谎。
可老人绝望的眼神叫她心惊肉跳。
她这才知道。
是真的,雷犇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没有撒谎。
可是这事实的真相又是如此残忍。
宁晚晚自小离家,小时候又处在深宫之中,对外界的情形的确不怎么了解。但她从未想过,在灵墟界,竟然还有如此离谱的事情存在。
至于雷犇,看到宁晚晚沉默,便以为是自己占了上风,更是得意:
“所以将军,还不快快把人还回来。”
说完他又伸手去拉人,又碎碎念道:“就是可惜了我这鞭子,那可是上等的神牛马筋鞭。”
可他一拉,人不动。
二拉,人还是不动。
雷犇正欲发火,这才看见,原来并不是老人不动,而是他自己被宁晚晚给定住了身体,在原地罚站。
雷犇气急:“将军,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宁晚晚的表情很淡漠,语气也相当冷:“没什么,这人我要了。”
雷犇:“……你!”
他其实已经是气得牙痒痒了。
奈何,宁晚晚的实力和身份都摆在那里,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冒犯。京中又传闻这位剑神将军乃是修罗鬼煞一般的人物,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他更是胆怯了。
然而,要他就这么放手,他也不甘心!
宁晚晚才不管那么多。
她在战场上历练百年,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个年轻温柔的小姑娘,实际上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性格。
区区一个雷犇而已。
哪怕是他的父亲在,今天这人,宁晚晚也是带走定了。
不过……
宁晚晚看着老人身上纵横的伤疤,心中一痛。
她决定把老人带走,一则,见死不救于心难忍,二则,她要好好问一问这所谓的“下界奴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家,快躺下吧,我替您疗伤。”
宁晚晚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将军府邸,半点没有嫌弃他身上的血污,直接让人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并且又叫来了自己曾经的属下,那是一位很有行医经验的军医。
可惜,对于她所展露出的好意,老人却并不领情。
他宁肯就坐在地上,也不肯躺在宁晚晚柔软的床榻上。
“你们这些灵墟界的走狗,少虚情假意!”
老人怒目圆睁地骂道。
宁晚晚也不生气,毕竟对于老人来说,他也的确是在灵墟界受过不少苦头:
“老人家,您先不要着急生气。您方才恐怕也听到了,我是宁晚晚,是这灵墟界的剑神将军。百年里我一直在外征战,甚少回到京城,所以对如今灵墟界的现状也是知之甚少。不过,在这个灵墟界,我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地。您若是不嫌弃,可以等伤势好转以后,将心中的怨气一一对我诉说,也许,我可以帮上您呢?”
“就凭你?”
老人浑浊的目光对宁晚晚充满了怀疑。
然而宁晚晚胸有成竹:“就凭我。”
说罢,宁晚晚手一伸,就凭空变出一根其貌不扬的树枝来。
这树枝看上去实在是过于普通了,就好像是随便从路边的大树上折下了一根枯枝。
可老人在见到这根树枝以后,双眼就瞬间有了神采。
“看来,你认识它。”
“这是神木枝。”
“不错,的确是神木枝。”说着,宁晚晚将树枝递给了老人。
老人的双手开始颤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晚晚。
这可是神木枝啊!
一根短小的树枝,就蕴含有极其强大的灵力,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瞬间成为绝顶高手。同时,也可以让所有被封印修为的下界修士,再度获得灵力。
老人已经不记得自己失去了灵力有多久。
只记得,那种叱咤方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仿佛已经是上辈子了一样。
也因此,见到了神木枝后,他根本顾不得宁晚晚会有什么阴谋。
反正,再怎么差,还能比在雷犇手里更差吗?
至少他现在还可以短暂的拥有灵力。
于是想也不想,老人便伸手接过了神木枝。
一瞬间,丰沛的灵力就完全席卷了他整个身体。那些他身体上可怖的伤口,近乎是瞬间愈合,根本不需要医修治疗。
“哈哈哈哈。”
老人痴狂地笑了起来:“够了,够了!”
能够这个样子,哪怕是去死,也够了。
宁晚晚也并没有制止他,只是安静地等他冷静。
又过了一会儿,老人也终于从方才地癫狂中清醒过来。在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以后,果然他的态度变得温和不少,对宁晚晚也另眼相看起来。
“听说剑神将军乃是这灵墟界难得一见的俊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轻笑道。
宁晚晚微微颔首:“这些虚名就不必过多言论了,老人家,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可愿意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坦白告知呢?”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将军,正如那雷犇所说,我来自灵墟界所属的下三千世界之一。”
宁晚晚点头表示明白。
灵墟界作为中三千世界,其下有许多小三千世界。
这并不是秘密。
其他中三千世界也是如此。
“在我的世界,我也曾是一宗之主,是修真界里数一数二的高修大能。只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所心心念念的飞升,竟然是你们灵墟界设下的一个天大的骗局。”
“骗局?此话怎讲?”
“我界修士从入道之日起,便被灌输杀妖卫道,以斩杀妖兽为功德,力求早日飞升。却不知,杀妖越多,功德越损,以至于命运被你们灵墟界牢牢掌控在手心。也因此,飞升以后,便彻底沦为奴隶。”
“我知道了。”
宁晚晚皱了皱眉心。
虽然老人的话并不全面,但她管中窥豹,已经大概掌握了事情的实情。
恐怕,这老人口中的妖兽,才是其所在世界的原主人。
但灵墟界为了自己的私利,也许为了更多不可告人的利益,便向下界修士灌输了杀妖卫道的观念,因此,便让下界修士无意中违背天道。
而作为其上界,对于违背天道的修士,灵墟界一向是有生死予夺的处置权。
从雷犇对老人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恐怕很早就存在了,并非近日才兴起,只是宁晚晚一直从未见识过罢了。
不过……存在,并不代表合理。
“但现在将军你知道了,又将如何呢?”
老人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