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其实可以呼吸
荣华皇后起身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穿了衣梳了发，像往常一样，躺在景泰宫花园里晒太阳。
不用去皇上那里请安，也不用与嫔妃周旋。只要没事，她每日都待在自己的寝殿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日复一日，时光漫长地好似没有尽头。
听见采薇的问安声，她懒懒地睁开眼，看见越萧从殿门外走进。
“参见母后。”
“你来了。”
皇后睇了他一眼，坐直了身体。
“母后，儿臣昨日陪谢姑娘去了花园，可惜没有找到她的镯子。后来时间太晚了，便派人护送她回了府。”
“嗯，既是没找到，那就算了吧。”本来也就是借着由头给两人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皇后问：“你觉得谢家姑娘怎么样？”
越萧知道皇后的意思，也不拐弯抹角，道：“谢家姑娘知书达理，端庄大气，若是能娶其为妻，夫复何求。”
皇后点头，“是啊，谢姑娘不论是人品还是才学，都是出类拔萃的。”
她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越萧沉默了一瞬，道：“母后，谢姑娘确实很好，不过儿臣倾慕敏嘉表妹已久，眼中再也装不下其他人。若要娶妻，非她不可。”
皇后道：“可是敏嘉的心不一定在你身上。”
越萧没有说话。
皇后的眼神落在远处的宫阙上，求而不得的滋味她怎会不懂？
“你应该知道娶了谢家姑娘代表着什么。若是你想得偿所愿，那就少不得有谢首辅的助力。”
越萧低头：“儿臣明白。”
所以，他一直在寻求其他的法子。
皇后不想逼他太紧，叹了口气道：“若是你真的喜欢阿襄，那就去争取吧。她是个好姑娘，只要她愿意，我也不会反对。”
越萧没想到皇后这么轻易就松了口，欣喜道：“多谢母后成全。”
“还有一事。”
皇后示意越萧走近。
母子俩的声音小了下去。
立在一旁的采薇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但她看见皇后的神情十分严肃，五殿下的脸色也不太好。
最后，越萧离开时，皇后意味深长道：“记住你今日之言，不要让母后失望。”
这段时日，宁桥舟负责督办流民回迁，一直吃住在府衙。
紫氏担心他吃不好，每日亲自给他送饭。
这日，紫氏手中有事，实在走不开，于是叫菀凝去一趟。临出门时，又塞了一个包袱给她，道是给宁明璨做的新衣，让她顺道送去。
菀凝去了府衙，匆匆见了宁桥舟一面，然后就去了麓山书院。
宁明璨就读的麓山书院，不说在京都，就算在整个大周都是最顶尖的学府，非万里挑一者不得进。
这书院的位置也与别处不同，坐落在锦江旁的半山腰处，进出都需要走一段长长的石梯。
菀凝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书院放学，她站在门口的松树下，等着宝山进去通传。
虽才是初夏，但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菀凝将帷帽的纱轻轻撩开了一些散热。
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数十个学子围绕着一个白衣男子从里走出，一行人驻足在书院门口，仿佛在谈论着什么。
看起来像是在请教问题。
宝山在那群人中找到了宁明璨，对他说明了来意。
这还是菀凝第一次到书院探望宁明璨。他有些意外，但到底是高兴的，立刻就跟着宝山过去了。
麓山书院经常有学子的家人前来探望，是以有女子不算什么稀罕事。
原本和宁明璨站在一起的几个学子，闻言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这一看，就为那帷帽下的玉颜花貌失了神。
菀凝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宁明璨，“这是娘让我给你带的夏裳和鞋子。”
说着又从浓露手中拿过一个提篮，“这是翰瑞轩的湖山纸，你试试好不好用，若是好用，我下次再给你买一些。”
翰瑞轩的湖山纸光滑细腻，不易浸墨，还能防水，被文人墨客奉为珍品，价格昂贵很是难买。
宁明璨平时住在书院，一个月才回府一次。他上次回去时，无意间跟宁桥舟讨论过湖山纸，没想到被菀凝听到记在了心上。
他开心地接过包袱和篮子，跟菀凝道了谢。
菀凝目送他进了院门，这才转身下了石阶，准备回去。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整片天穹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橘红色。
在那让人沉醉的暖色光晕中，一道身影在山间的石阶上，踽踽独行。
挺拔如鹤，伟岸如松。
菀凝撩开帷帽，迎着落日余晖眯了眯眼。
这身影好像有些眼熟啊
她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秦王殿下，好巧！”
越垚看了她一眼，脚步不停，“宁姑娘有事？”
“殿下在麓山书院做先生吗？”
越垚淡淡道：“偶尔会来讲学。”
菀凝拍他马屁，“哇，殿下真是文武全才啊。”
越垚没回她，只是挑了挑眉。
菀凝也不气馁，讨好地笑笑，“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下了台阶就是锦江畔。
此时，江边嬉戏的游人已经离去。
只余他们两人和波光潋滟的春江水。
越垚在一棵碗口粗的柳树下停住，“宁姑娘有话请讲。”
微风携带着江水的潮意，将他的白色衣袍吹散开，从远处看，颇有遗世出尘之感。
菀凝摘下帷帽，在风中捕捉到了一点从未闻到过的奇异香味。
她望着越垚道：“殿下，您还记得当日在军营时，民女所托之事吗？”
越垚斜靠在柳树上，低头和她对视一眼，不缓不慢道：“记得。”
菀凝忐忑地问：“郭姐姐她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菀凝脑海中，甚至还梦到过两次，梦中的情形都不太好。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越垚，期待从他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越垚看见她这样子，忽然就笑了。
“你其实可以呼吸。”
他笑起来的时候，凤眼上挑，唇线微勾，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风流佻达。
他，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呼吸？
菀凝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唇，“还请殿下不要打趣民女了，民女只是关心则乱。”
越垚见她双颊染粉，星眸蕴恼，于是不再逗她，“她平安无事，你无须担忧。”
平安就好。
菀凝心中默念，松了口气。
“多谢殿下告知，待郭姐姐回京，还请殿下转告她来寻我，民女想要当面谢她。”菀凝从腰间取下一枚辛夷花形状的粉色玉佩递给越垚。“以此为信。”
越垚迟疑了一下，终是从她手中接过了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