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鸿一面
马上的男子穿着银丝云纹勾勒的宝蓝色外袍，宽肩窄腰，身形挺拔修直，满身矜贵勃发之气逼得人自惭形秽。
菀凝只觉得什么词都描绘不出眼前人的风采和气魄，书中所说郎艳独绝大概便是如此了。
珠玉在前，她这身就显得有些狼狈了，菀凝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已经沾染了泥污的衣裙。
“她是何人？”高高在上的男子瞥见隐没在黑夜里的娇小身影，出声询问。
“禀公子，这位姑娘半道遭遇劫匪，露宿山野，属下想捎她一程去京都报官，请公子恩准。”语毕，宽脸男子回头示意菀凝上前。
火光照在她的脸上，也照亮了她的眸子。
那天人之姿的男子调转视线，目光似带着火的温度，如有实质般附在菀凝肌肤上。
她屏息凝神，顶着前方强大的气场，抬头直视了回去，水眸里一片澄澈。
好在只是一瞬，那道目光便移开了，菀凝垂下浓黑纤长的睫羽，遮盖住已经涟漪泛滥的心神。
公子没有拒绝，立在一旁的林啸坤便知他是准了，连忙给菀凝安排了一匹马。菀凝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爬上马背，再抬头时，那位公子的脸沉得都快出水了。
白皙纤长、纤秾合度的小腿暴露在夜色里，染着暖光，更显得晶莹剔透，白璧玉雕般无瑕。膝盖伤口的血液浸在白布上，一红一白添加了几分诡异的美感。同行的几个军士哪看过这等娇媚艳色，纷纷涨红着脸别过头去。
越垚自然看见了手下人的失态，眼风一扫，对头低的快贴到胸口的林啸坤道：“给她找一条裤子。”
“是。”林啸坤微红着一张脸，在自己包袱里翻找出一条没穿过的裤子递给菀凝。
“多谢大人好意。”菀凝艰难地从马背上下来，躲到林子里套上，临了，又在地上抓了把土揉在脸上。
等她走出林子时，路上只剩下林啸坤一人了。
“姑娘，我们得快点。”他结实的大腿一夹马腹，那马便风一般驰骋起来，转眼已甩开菀凝好远。
菀凝抓着缰绳，学着林啸坤的样子驾马。当马真正跑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像丢了根的浮萍似的，东摇西晃，不断往旁侧甩去。
她心中大骇，忙松开绳子紧紧抱住马脖子，胸口贴着马背，双腿夹紧马腹，使出吃奶的劲稳住自己。
“姑娘，失礼了！”林啸坤凌空一蹬，眨眼已落到菀凝的身后，健臂猛拉缰绳，那马儿连着嘶鸣几声，往前又冲了几步，才高扬起前蹄，堪堪停了下来。
菀凝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只觉得身上冒了许多汗，连腿都软了。惊此一吓，早已顾不上男女有别，乖乖坐好和林啸坤同乘一骑。
夜里视线不太好，林啸坤放慢了骑行速度，但丝毫没有要停宿的意思，两人就这样赶了一夜的路。
终于在黎明破晓时，一片巨大开阔的平原出现在视野当中。
清晨的风带着几丝凉意钻进领口，驱散了昏昏沉沉的睡意，清醒了菀凝的神志。
抬头远眺，只见阡陌纵横，城郭耸立，笼罩在灿烂霞光里的雄伟城池绵延数里直至视线尽头。
菀凝心中不由浮现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慨之情 。
甫进城，一股子人间烟火味扑面而来，菀凝的目光很快就被城中的风土人情所吸引。
京都的街道宽阔宏伟，建筑古朴典雅，坊市井然有序，商铺鳞次栉比。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派繁荣生机。百姓穿着得体考究的衣衫，各行其事，神态生动，如此鲜活真实。
马上的女子在看路人，路上行人也被女子的惊人美貌所吸引，目光止不住地往那秀丽脸蛋上瞟。
马蹄飞扬，林啸坤娴熟地驭马穿梭过街道，感觉衣襟被人从后面拉了拉，他扯扯缰绳，速度减缓，转过头，“姑娘，有何事？”
“大人，一路上烦您照拂，小女子感激不尽。不敢继续叨扰，还请在此处放我下来。”
“姑娘无须客气，我先同你去户部衙门登记造册，然后再去京兆尹衙门报案。”
“不用了，大人。”菀凝的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我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奇，想先沿街游览一番晚些再去，就不耽误大人的行程了。”
说话间她匆忙地从马背上跳下，一个踉跄栽在地上，疼的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姑娘且慢。反正本官今日无事，现下也早，陪姑娘逛一番再去也可。”林啸坤纵身跃下马，将她从地上扶起。
“大人，真的不必了，小女子不敢劳您大驾。况且，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同行，怕有损您的清誉。”菀凝的话音微微升高，忍不住腹诽这男子真是头犟驴。
哪知林啸坤只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当朝官员，为民办事，不怕人说闲话，姑娘也不必这样矫情。”
“大人，其实”菀凝长睫动了动，欲言又止，“是因为我身体有些不适，想要方便一下。”说着，她配合地捂住肚子，柳眉微微蹙起。
“急，急吗？”林啸坤没想到是这事，到底没怎么和女子接触过，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急”她索性蹲在了地上。
环顾一周，林啸坤带着菀凝进了附近一座名曰“熏风阁”的酒楼。店小二很是热络，恭敬地将两人引到后堂。
菀凝在林啸坤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进了西间。
一进去，菀凝就立刻观察起来。四周高壁环绕，只在瓦檐相交处开了几排小口，就拳头大小，做通风用，人无法通过。
正踌躇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急忙收回东张西望的视线，埋首进了隔间。
“碧桃，我衣裙可有沾上什么？”一道轻柔的女子声音响起。
“小姐，没有沾到。那江盈珊也太过分了，她说是不小心，我看她却是故意对着您衣裙上泼的，就想您在众人面前出丑。”另一女子的语气听起来颇为不悦。
“碧桃，慎言。再这样乱嚼舌根，下次我便不带你出门了”。
“是，小姐，奴婢以后不敢了。您初回京都，奴婢这也是怕您受委屈嘛。”
菀凝悄悄探出隔间观望，见那主仆二人对镜梳妆一番，着实费了会功夫。
从她的角度只看得到那位粉衣姑娘的侧面脸颊，但见她发若黑瀑，琼鼻雪肤，一举一动尽态极妍，是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儿。
看着看着，菀凝突然福至心灵，有了办法。
她轻咳了两声，从后方走出，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两人。
见到有人挡住去路，那小丫鬟十分机谨，一马当先护在了粉衫姑娘前面，“大胆！你是何人，为何拦我们。”
“姑娘，你们别怕，我没有恶意。我被恶人追逐打劫，无计可施了才躲进这里。见姑娘气度高华，非寻常女子，所以想恳请姑娘帮忙。”
菀凝长着一双狐狸眼儿，说话间隐有泪光闪动，脸上沾着灰尘，却更显清媚纯洁，脆弱堪折，无端让人心生怜惜，不忍拒绝。
“嘿，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眼力见的。”那丫鬟脸上浮起一抹自得的笑容。
穿着一袭桃红绿衫裙的姑娘将菀凝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目光终停在她那双微红的眼儿上，拂开挡在前面的丫鬟，语气温柔，“姑娘，你想我怎样帮忙？”
菀凝抑制住心底的喜悦，“不知小姐可否让我扮作你的丫鬟出去，只要躲过外面那个宽脸粗眉穿着盔甲的黑衣男子就成。”
粉衣姑娘想了想，点头道：“行。”
菀凝和丫鬟碧桃互换了衣裙出去。害怕被发现，她头埋的很低，眼神牢牢聚拢在粉衣姑娘的脚后跟上。
哪知前面的女子没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竟调转脚步径直向假山旁抱臂而立的林啸坤走去，声音欢快无比：“林大人！你怎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