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一步少’车站
又是一处偌大的广场，但比起刚下冥路时那座，更显熙攘。
从四面八方不断走来阴魂，他们游游荡荡，最后汇聚在广场前，如同一群归穴的兵蚁，向广场尽头处涌动。
那里便是传说中可以搭乘‘一步少’的车站。
远远望去，暗褐色的斑驳墙体古老陈旧，墙面上嵌着拱形的门窗，犹如一张张巨兽的血口般，正不断吞噬着涌入的鬼魂。
在入口上方悬着一口通体幽暗的大钟，钟摆像是遵循着某种特定规律般左右摆动，传出一声声初听空灵，但实质却如丧钟般的‘哒哒’轻响。
而上面的指针却从不转动，仿佛亘古不变般，永远指着丑时的方向。
天空晦暗不明，灰蒙蒙的，氤氲密布，像一只倒扣的旋涡，风云流动间，将这处广场完全笼罩。
从老槐树那里离开后，我便赶来了这里。
轻呼口气定下心神，我迈动脚步，混迹在阴魂中，一起走向车站入口。
这几年间，半仙师父带着我和戒痴，已经走过大大小小很多的车站，流程我早已烂熟在心。
只不过下面的车站还是第一次来，也不曾听谁详细介绍过，不知道流程是否也如上面那般简单。
忽然，我四下看了看，发现很多阴魂手中都拿着一本小册子，他们正一边比对一边向里面走。
我快走两步，来到前方一位老婆婆身旁，悄悄瞥了一眼她手中册子，原来上面是对车站地形及乘车流程的导引，难怪大多数阴魂都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想必这是阴魂们领取鬼心时一并发放的，而像我这种‘抄小路’来的，当然是没有这个待遇。
我不动声色地跟在老婆婆身后，打算混个免费的‘导游’。
然而没走出几步，老婆婆忽然停了下来，要不是我反应够快，差点就一头撞了上去。
她转过头，上下打量我，“小丫头，你有事儿吗？”
我微微有些尴尬，“我…迷路了。”
她抬了抬手中册子示意，“你的呢？”
我摇摇头，“找不到…可能丢了。”
“这么不小心啊…”
老婆婆叹了口气，一脸惋惜，“也是，才这么小的年纪，咋就来这了…”
说着，她向我招了招手，“来吧，跟我一起走，我领你进去。”
“太好了，谢谢婆婆！”
我脸上一喜，赶忙道了声谢，随即再不耽搁，跟老婆婆一起走进入口。
直到进来以后，我终于知道有一本小册子是多么重要。
这车站里面鬼山鬼海，路也是七拐八拐的，如果没有指引就一头扎进来，先不说会不会真的迷路，恐怕等我找到上车的站台，天都快亮了。
我和老婆婆按照册子上的标记，转了几个弯后，终于来到领取车票的窗口。
不过在老婆婆领车票的时候，却犯了难。
原来车票不是免费领的，需要花钱买。
用鬼差的话说，这叫‘买路钱’。
难怪人死上路的时候，不仅会有家属抛洒纸钱，还会在死者的寿衣兜里揣上一些，敢情到了下面，没钱也是寸步难行的。
而老婆婆是一位孤家寡人，后事谁来给操办，她自己都不清楚，翻遍了兜里，也找不出一分钱来。
按照卖票那鬼差的意思，没钱也不是不能上车，只不过坐票肯定没有了，就只能一群‘穷鬼’挤在一节破车厢里，一路站着过去。
老婆婆对此倒是也能接受，只是脸上神情难免萧瑟，嘴里念叨着，“站就站吧，活着遭了一辈子罪，到死也还是个穷鬼，连车都没得坐，唉，死不起呀！”
“一张车票而已，婆婆，我请你。”
就在老婆婆要伸手去领站票的时候，我拿出两叠票子递给了鬼差，“两张票，有座的那种。”
鬼差那张死人般的面皮终于有了波动，麻溜将钱接了过去，“这么多呀，何止是有座，豪华车厢都绰绰有余了。”
“那就买豪华的吧。”
我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老婆婆回过神来，却忙要阻拦我，“傻孩子呀，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呀，能坐就行了，就要最便宜的吧。”
我笑着摆摆手，“没事婆婆，我有钱…”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戒痴送钱时说的话，不由在心里暗暗赞叹起他的先见之明，又跟着补了一句，“有的是。”
直到拿着两张豪华车票转身离去，老婆婆还在不停念叨，“原来你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只是这小小年纪，咋说没就没了呢…”
我没法详细解释，只能附和着回应，“没办法，有钱也免不了意外，都是命。”
“唉，也是这个理儿…”
说话的功夫，我和老婆婆穿过两道闸门，来到了站台前。
只见一辆辆漆黑列车整齐停在面前，每列车都一个模样，共有九节车厢，一眼望去，像一条条黑色长龙般笔直排列，看不到尽头。
车下面没有轨道，也看不见轮子，至于如何前进，这显然不是我该好奇的问题。
列车没有固定的发车时刻，装满一辆走一辆。
此时最前面一列车的车厢门大开，数不清的阴魂正排着队，在鬼差的指挥下，有秩序地上车。
在车门上方镶嵌着一面黑镜子，比碗口大些，每一个登车的阴魂都要从镜子下方经过，照上一遍。
起初我不知道这镜子是做什么用的，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只见排在前面的那名男鬼紧张地四下观望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将车票递给了鬼差，鬼差查验无误，抬手放行。
男鬼顿时松了口气，随即迈步向车上走去，可就在他经过镜子下方时，镜面上突然射出一道黑光，一下将男鬼撞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门旁的鬼差大喝一声，“未领取鬼心者，不可乘车！”
见没能蒙混过去，男鬼跌跌撞撞爬起来，垮着脸重新凑到鬼差近前，“阴差大人，车我不坐了就是，票钱能不能给我退…”
“滚！”
话没说完，男鬼就被鬼差一脚踹了出去，之后再不敢废话，只能灰溜溜走了。
看着男鬼远去的背影，我心头不由打起鼓来，不知道魅耶柯送我的那截槐木枝管不管用，可千万别被这镜子给识破了。
直到老婆婆站在车里喊我，我才回过神。
深吸口气，我把车票递给鬼差后，咬着牙朝镜子下迈出一步，两步…
突然，远处一队黑衣阴差快步走进月台，领头的正是那只牛头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