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生为老鼠人，我很抱歉。
李刚率先看见了周立发表在天涯社区的文章。
作为《萌芽》的主编，李刚是一个文人，更是一个触觉敏锐的商人。
《可可西里》能够打败诸如王朔的《你看上去很美》，成为九九年度畅销作品，李刚的运作必不可少。
在其他人还因为“新概念”及其周边产品的欣欣向荣而越发看好实体经济的时候，作为“新概念”的主理人之一，李刚已经早早注意到了网文的巨大潜力。
所以李刚第一时间发现了周立在天涯社区引起的热潮。
看到“前辈说这话的心是好的，想让我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虽然我发现不管你啥样都有人看不惯你，但我觉得做人要谦虚，多听听别人的意见，然后记下来看看谁对你有意见”的时候，李刚没忍住笑了：“这小姑娘说话还是这样，这样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笑了过后，李刚又重复起文章中的句子：“从俗浮沉，与时俯仰。初心如磐，笃行致远。”
李刚转头叫来了罗兰，罗兰是周立在上海办签售会的时候帮忙安排的人，跟周立相熟。
“你问问她，文章愿不愿意卖，愿意的话，萌芽给她留个版面。”
“我这就给周老师去电话。”罗兰一口就应了下来。
第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影响比第一届更加深远，参赛者和得奖者也都比第一届更多。《萌芽》的版面也是水涨船高，光是刊登得奖者的作品就做得比先前更厚了，而未刊登的得奖作品还很多。
但周立的存在显然是不同的，周立在《萌芽》的帮助下开始了崭露头角的文坛生涯，《萌芽》算是周立的娘家。别说有版面，只是留个版面，就是没有版面，造也得给她生造一个出来。
罗兰给周立打电话的时候，周立已经回了酒店。
听说《萌芽》要刊登《初心如磐，笃行致远》，周立当然立刻就同意了。
“七月刊已经印刷运输了，这篇文章应该能上八月刊，在月中与读者见面。”
对于这样的安排，周立很理解，这毕竟是千禧年，《萌芽》又是月刊，自然不比日后信息大爆发时代，一个消息从中国的一段跨越五千二百公里只需要一秒钟，校对排版印刷运输都是需要时间的。
挂了跟罗兰的电话，周立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周立？”
周立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鸿卿哥哥？”
“是我，”鸿卿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你明天打算怎么过？”
“我打算，打算……”
周立半天没打算出来，鸿卿干脆打断了她的话：“首领处刑定在明天，你想去吗？”
周立哑然了一秒：“我能去吗？”
“如果你想去的话。”
周立一下子激动起来：“去，当然去，在哪儿？几点？怎么去？”
“其他的别多问，凌晨三点，我让人开车到酒店去接你。”
周立连忙表示：“你放心，我保证什么都不问。”
“我看了。”鸿卿忽然道。
“什么？”周立没有反应过来。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鸿卿像是阅读课文一样道。
“写得还行吧？”周立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鸿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虽然只是一个语气词，却是对周立的肯定。
昨天在医院，周立一句脱口而出的“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把组织的人都抓起来？如果你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搞僵了气氛，也搞僵了关系，虽然鸿卿最终没说什么，走时还大度地拍了拍周立的脑袋，但没道理的迁怒，即使是厚脸皮如周立都有些尴尬不自在。
这一刻，所有的尴尬和窘迫都在鸿卿的一声轻嗯里消散了。
周立精神一振：“我就知道，会呼吸的女孩子真的很加分。”
“……”
“你刚才是不是问我打算明天怎么过了？”
“嗯……”
“我略过、错过、借过、难过爱过、忍过、滑过、晕过、熬过、 睡过，我闭门思过、得过且过、一笑而过、大人不记小人过、雨昏青草湖边过、日长篱落无人过、黄鹤之飞尚不得过、沉舟侧畔千帆过。”
“……”
周立一抹嘴巴，意犹未尽，继续道：“其实人的精神状态也没那么不好，我觉得炒回锅肉就应该用95号汽油，毕竟根据朗道西格尔定理我们不难推算出静夜思的构词法，虽然其中的主语从句表达了杜甫想要为国捐躯，逍遥山水的感情，但总体来说月全食还是要在你家吃火锅。”
“……”
“按照马克思辩证现实魔幻主义来说，海绵宝宝确实是我们居委会选出来的楼组长最佳人选，但同时依据拖列尼尔马斯夫斯基的超现实赛博朋克画作的经验看来，夏天适合喝一碗绿豆百合汤的时候观看猪猪侠之熊大熊二闯森林。”
“……”
“你为什么不回话？老鼠并不知道它在偷吃东西，它只想活下去，就像我并不知道我在烦你，我只是想和你聊天。生为老鼠人，我很抱歉。”
鸿卿赶紧打断：“明早凌晨三点，我叫人去接你别忘了。”
说完这句话，不等周立反应，鸿卿就像害怕周立顺着电话线从话筒里爬出来一样迅速地掐断了通话。
掐了电话，鸿卿盯着话筒，盯了许久。
大约是自己也觉得害怕一个小姑娘继续输出发疯文学这件事有些滑稽，鸿卿扶着额头，陡然笑了。
笑过后，鸿卿给何冬青去了电话：“何叔，听过《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吗？”
时任《光明日报》主编的何冬青正忙于昨天事件的报道，陡然之下压根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
鸿卿锲而不舍：“何叔，你要没事不妨看看。”
“……”忙得焦头烂额的何冬青，说谁没事儿呢？小子。
虽然内心腹诽，挂完电话的何冬青还是按照鸿卿的指导打开了对应的网页。
快速浏览完网页上的内容，何冬青也忍不住笑了：“这小姑娘，又有大动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