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天师涅槃（3）
国子监极大。
顾芷的身份在这摆着，又是未来太子妃，随便说几句，就能进去了。
苏灯看着周围一切，有种穿越的感觉。
酉时正，按照现代时间算是傍晚6点。
国子监放学。
一群穿着统一青白色学服的少年少女走出来，年纪虽然都不大，个个都容貌清秀漂亮，气质不俗，有的身边还跟着丫鬟和书童。
顾芷跟苏灯指着介绍，“那个圆脸姑娘，是宫里六公主，今年十五岁，喜欢柳之瑾五年了！要不是柳之瑾得当天师，他肯定得做这个驸马。”
“那个，带着书童那个，跑王爷的儿子……”
“拿折扇那个，是晋远侯的儿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一群纨绔子弟。”
“那边那个，颜府小姐，皇后的侄女……”
听她这一番介绍下来，苏灯听明白了，看着这群学生，感情都非富即贵。
也是，太子，皇子，公主都全在国子监读书，没点身份地位的又怎么能跟他们一起。
“哎哎，柳之瑾出来了。”顾芷拉了把苏灯，指着人群最后边，身后跟着个抱剑侍卫的少年。
那个少年身材消瘦欣长，却并不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身后侍卫都比他高半个头。
和别人不一样的是，别人都穿着同款的青色学服，他穿着一身白的。
更引人夺目的，是少年那张脸，星眸朗目，皎皎如月，青丝如墨，肤如玉，眉如黛，清雅俊美如谪仙，气质超然。
一眼看过去，单看脸，美到雌雄难辨。
一身白衣，不染尘埃，不沾世俗。
远远望去，还有些似若世外的仙人。
苏灯想起一个词，仙风道骨。
“别人上学带书童丫鬟，他带侍卫，天子给他搞特例，让他也不用入波随流，这白色衣服是天师的衣服……”
柳算不想自己搞特殊，但天子总是给他这特例，那特例，让他不搞特殊也没办法。
导致，他走到哪都是特殊，格格不入。
“天子要的就是这个。”顾芷低声说，“让他在哪都搞特例特殊，免得和什么人打做一团，有什么别的心思……”
就是要让他被孤立。
而那个侍卫，也是天赐派来监视他的。
知道的人都知道，但也只能心照不宣，不敢说。
“柳算。”
就在这时，又一个穿着青色学服的俊朗少年跑出来，直接伸手去抓柳算肩膀。
柳算淡淡看了眼肩上，“挪开。”
“不挪又怎样！”那少年却抓的更紧，“你还不是天师呢，陛下再喜欢你，那也是我亲父皇，小心你……”
“太子殿下。”柳算身后的侍卫却走出来，抓住太子的手，语气恭敬，神色却冷，“陛下有令，柳小天师必须保持衣着洁净，不能被任何沾染。”
“你什么意思？”被叫太子的少年，瞬间横起眉，“你是说本太子脏吗？”
“没有。”侍卫否认，声音却淡薄。
“你……”
“这个狗东西。”顾芷从马车上跳下去，直接冲那边一声厉吼，“李恒昭！”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给吓一跳。
太子下意识看过来，看到是顾芷后，浑身一哆嗦，转身就跑。
“这个狗东西！”
顾芷本来是想追的，但还记得自己今天主要目的，拉着苏灯下车，“走，先带你去找柳算。”
如今，外界已经没人记得柳算还有柳之瑾这个名字。
顾芷叫，也只在私下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叫柳算，不然，会给柳算和柳家都找麻烦。
苏灯看着那个超然世外的柳算，那双目清澈通明的眼睛，让她有一瞬间的迟疑。
但这份迟疑，在柳算目光望过来，视线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五秒，四目相对的时候，苏灯心里那份迟疑消失。
这是柳三卦。
“柳小天师。”顾芷也不想叫柳算，直接这样喊，带着苏灯走过去，看了一圈，视线落在柳算身后侍卫身上，“喂，我和柳小天师有话说，你回避一下？”
侍卫冷然，“陛下让我永远贴身保护柳公子。”
“喂？”顾芷无语，“那你不入厕的吗？”
侍卫：“柳公子何时入我何时入。”
苏灯：“……”
顾芷：“……”
有病。
她就说，那狗天子有病，全有病。
要不是受钳制，他在对百姓的事上还算是明君，她多少得怂恿自己爹反了他。
“你这个……”
“影子。”
就在顾芷要发火的时候，六公主也走了过来，她朝着柳算和顾芷行了个礼，“柳公子，顾小姐。”
而后看向侍卫，“影子，我昨天见到了你妹妹，她有话让我带给你，可以单独说吗？”
影子神色微变。
六公主微微一笑，“就一会时间，柳公子肯定不会有事的，而且这里的人，没人会告诉陛下的。”
影子脸上出现了迟疑，看向柳算。
“你去吧。”柳算轻声开口，字正腔圆。
影子又迟疑了好一会，才道，“我就在五米外。”
影子转身往外走，六公主朝顾芷和柳算传递了个眼神，不着痕迹点头走过去。
六公主这一出，明显也是在帮柳算和顾芷解围，让他们能说私话。
而影子，还真就站在了五米开外，整整五米，耳朵听着六公主讲话，眼睛却看着柳算。
顾芷磨牙，“这个侍卫还挺忠心啊！”
“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他妹妹如今是慧妃的宫女，命在慧妃和陛下的手里。”柳算淡淡的开口。
顾芷这暴脾气，还没熄的火瞬时又上来。
“你娘想你了，找个个丫鬟给你传话送点东西。”顾芷跟柳算指了指苏灯，“你们俩先在这说着，我去找李恒昭。”
她直接就走了。
只剩下两个人。
苏灯微顿了片刻，“柳三卦。”
柳算抿唇，“你能够让顾芷带你来找我，应该是见过我娘了吧？”
苏灯点头。
柳算那张犹如谪仙，无欲无求的脸上，浮现复杂，还有微不可察的痛苦怀念，“我娘她……还好吗？”
苏灯道，“她很好。”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明日晚上你让顾芷带你进宫吧，影子不会在。”柳三卦言简意赅的道。
“你跑啊！你往哪跑！”
“顾芷！孤是太子！一朝太子！！你敢打孤！孤要上告陛下抄你顾家满门！”
“你告啊，走，现在我就带你进宫去告！”
这时，顾芷把躲在里边的太子拽了出来，两人吵吵闹闹的走过来。
顾芷真动手打了太子，但她习武，知道打哪里痛，又不会留下痕迹残废。
毕竟是太子，她再气，也还是悠着点的。
但她就算悠，太子那身娇肉贵的也受不了。
“天天喊着告陛下，多大个人了，堂堂一朝太子，还有个什么事都找爹告状，你可真没一点种啊。”
“顾芷！孤告诉你，你再这样孤就找你爹娘算账，你这个泼妇！孤死都不要娶你！”
“老娘还不想嫁呢，你最好去找陛下，找太后告状……”
两人撕扯着喉咙，吵了好半天，最终以太子落败，放了一堆狠话后离开。
这边，柳三卦也带着侍卫影子离开。
当朝太子，大靳朝未来的天子哎！
谁敢打？
别人稍微有不敬，那都是得掉脑袋的。
就她，顾芷，整天不把太子放眼里，三天两头看见他就逮着收拾他。
偏生，皇后，太后，天子都睁只眼闭只眼。
收拾了一顿太子，算出了气的顾芷此时神清气爽，听了苏灯说，让自己明天晚上再带她进宫后，柳眉一挑，“等什么明天啊。”
她直接拉着苏灯去找还没走的六公主，“公主，这位是我的好姐妹苏灯，她呢，找柳算有点事，影子一直盯着，刚才也什么都没有说完，你看能不能把她带进宫，有空找柳算说说话？”
六公主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没脑子，打量了她一遍，态度端庄，神色却很威严。
“顾姐姐，我知道你平时不着调，打太子哥哥，都是因为要被迫嫁给他做太子妃，觉得委屈难过，想出个气。
我也的确喜欢柳算，愿意帮他一些小事，但如果这个人在宫里做出什么事……”
她看的出来，这个苏灯不简单，如果进宫后，发生刺杀等事件。
“嘉柔。”听她这样说，顾芷也正色喊她名字，“我是什么人你最了解，如果我顾家想谋反，也不会等到现在搞这些，这个是柳算母亲养女，她已经一年没见到柳算，所以……”
“我明白了。”六宫主深深看了眼苏灯，跟顾芷道，“我可以带她进宫，但无论任何后果，你得承担。”
顾芷拍着胸脯保证，“什么我都承担。”
苏灯神色微动，抬眼，“你就不怕我真是去宫里进行刺杀的？”
顾芷笑道，“那我可希望你刺杀的准点，最好成功刺杀那个天子！”
“嘘！你小点声！”六公主上来捂她的嘴，“被人听到要告你顾家谋反了！”
顾芷“切”了一声，“行了那我先回去了。”
六公主点头，喊着苏灯跟她一起走。
苏灯：“……”
上一秒警告，下一秒当着人家面说刺杀人家爹。
这个公主，怎么好像也有点不正常。
“顾姐姐就那样，我很喜欢她，跟她比较亲近。”
路上的时候，六公主突然开口说起来，“你应该不知道，她有个心上人，是边塞的将士，他们曾一起出生入死，本也要许终身的，陛下一道圣旨，让她做太子妃，她的心上人被封了将军，永镇边疆。”
“他们可以反抗，但反抗的代价太大了，是整个顾家，是无数将士的生命，甚至是边疆两城的百姓。他们都是大义之人，自然不可能以一己私情，置那么多无辜于不顾，只能嫁。”
“如果不是陛下老了，怕真激怒顾家，娶她的人，就会是陛下，而不是太子。”
“宫里都知道，让顾芷做太子妃其实是辱了她，因为太子品德不行，但东宫太子这个身份，让他尊贵无比。
宫里知道顾芷憋屈，怕她和顾家真干出什么事来，就有些纵容她，比如，顾芷打太子，在这里闹……”
“她讨厌太子，我也讨厌太子，甚至讨厌陛下……”
“你这样跟我说，就不怕我揭发你？”苏灯眯了下眼。
六公主只淡淡一笑，“你要想告只管说，你猜，陛下是会因你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而相信你，杀了我这个亲生女儿，还是相信我？”
“而且，你若去告，陛下会把你的来历查的一清二楚，顾家保护柳家上下，连只狗都不会有命活。”
“当然，你也可不在乎那些人。”六公主道，“陛下就算信了你，也不会杀我这个公主，而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灯：“……”
皇宫里头，果然都没有省油的灯。
更准确的应该说，这个天子很狠！
六公主叹了一声，“陛下已经在和它国议亲，我是宫里最年长的公主，最迟明年，就会被送出去和亲了……”
宫里的人，都是没有自由和选择的。
除了太子。
私下里埋怨的又不止他们。
苏灯：“……”
虽然但是，她也就是个陌生人，也不用什么都跟她说吧？
难道，这就是npc对游戏玩家的作用，什么都不用问，npc自己牢骚埋怨冒出任务？
管它呢，她现在只需要和柳三卦商议接下来的事情，阻止游戏降临，一切就都会结束。
六公主带个人进宫，说是新买来的宫女，对着说进宫的人要登记造册的宫人发了一通火，就进去了。
六公主把苏灯藏在自己的住处，没人发现。
第二天夜里，给她指了一条在皇宫里，去天师台的路。
“我就不去了。”六公主说道，“免得出意外。”
苏灯向她道谢，绕开宫里巡逻的士兵，进入天师台，成功见到柳三卦。
这个时候的柳三卦，看起来很嫩。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开口，“苏灯，我们进入这个副本后，我发现，这里没有剧情控制，一切都可以改变的……”
苏灯微顿，“你……是什么意思？”
柳三卦说，“如果我不让老天师说出那个凶卦，他可能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成为天师，之后的事就也都不会发生。”
“又或者，我请他帮算一卦，告诉陛下，我的吉运到头是个不祥之人，陛下会取消我的一切荣耀，把我驱逐出宫，甚至皇城，我和家人就都能保住……”
苏灯沉声道，“神庭消失后一切都会恢复的，包括你的朝代父母。”
“不会的。”柳三卦一袭松垮的白衣，站在月亮下，周身泛着一圈光晕。
他摇头，“苏灯，就算你是神，你能救的，也只是当下的世界，大靳离那个当下，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
“这个副本，是a级异世界游戏池里的，我当初在进入a级世界后，找到这个副本，不止一次的进入，甚至沉溺，因为我的家人都还活着……”
“可我无数次进入，无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剧情，最后都会走向毁灭，后来，我发现神庭的阴谋后，就又回了d级异世界。”
“但是苏灯，这一次，我可以改变故事剧情，也就是说，我这次可以改变一切，拯救我的家人！”
苏灯指尖微紧。
柳三卦转头，面对苏灯，摸上自己的眼睛，“苏灯，我原来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对吗？”
可很快，这双眼睛，会被剜出来，他的脑袋会被砍下……
“苏灯，神庭科技，是在我死后快三百年才出现的，也就是说，这一次，我必须依旧按照已经发生的事，经历灭门，经历剜眼割头之痛，灵魂再被困三百年不得超生……”
“可是这一次，我明明可以改变，可以拯救，只要我掩盖算的凶卦，告诉陛下，是上上吉，一切就都可以改变……”
“苏灯，我真的，好想我的爹娘……”
“苏灯，你知道吗，那个时候顾芷也死了，六公主柔嘉也死了，死了很多人，儿她们，一半都是为帮我柳家……”
“我现在明明可以改变，终于可以改变了，我却依旧要经历那撕心裂肺，犹如地狱般的痛苦……”
“苏灯，我不是无欲无求，我只是没碰到让我有欲有求的事情……”
苏灯沉默了很久，走到他的面前，抬手轻抚他的眼睛，淡淡的开口。
“你的这双眼睛，是很漂亮，甚至现在的你，也很年轻，好看，但你说要改变，你真的能改变吗？”
“你能改变眼前，你能改变阻止自己不会再死，游戏不会降临，你不会再进入游戏吗？”
“当然，这个游戏的副本故事线似乎是以天师为主，你也可以有你的选择，但你当初说我是天命者，现在我终于做了，你就是为了这个吗？”
“你有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拦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苏灯把手从他的眼睛上挪开，转身离开天师台。
到前院的时侯，却发现走廊里有个身穿白衣，留着白胡子的老者。
苏灯正准备翻墙离开，却听那老者开口，“天外人，既然来了何须急着走。”
苏灯脚下一顿，并没有出去。
老者又道：“言卦妄言，乾坤颠倒，神明降世，天师……涅槃……”
“姑娘，出来吧。”他看向苏灯藏身的地方，“我这里正好有个人，你应该想认识一下。”
他朝着另外一边招手，从黑暗里走出一个人。
这个人，是一头黑发，穿着玄色衣袍。
但那张脸，跟晏司盏，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