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巫神祭（22）结束
契约达成后，这个世界就恢复如常了。
所有灾难裂痕消失，巫山神社依旧宏伟，世间子民安居乐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记得有这一场灾难。
只记得，巫山神社新上任的大巫女次宫里希，正式成为神子，神明的新娘，神明的意志传达者，巫神祭圆满完成，神明眷顾世间，次宫里希这位神社神子，成为神明在此世间的代言人。
而巫山神社，萤火森林，包括山下樱岛这方圆百里内，大雪一直纷飞。
游戏并没有结束。
苏灯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幕。
次宫里希问她：“你一定在觉得我活该吧。”
苏灯面无表情：“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
不选，谁又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
次宫里希站在这个世界最高处的神社里，看着山下渺小的世间一切，纵使长发变白，依旧如春风般温柔，比以前更成熟，更稳重，更沉默了。
她说：“还有一场祭祀，没有完成。”
没有任何阵仗，也没有穿巫女的服饰，换了一套彩色衣服，晕染似的七种色彩绚丽多姿，白了的长发披散，依旧优雅端庄，站在被雪覆盖的神社里，温柔如和煦春风。
她变成了，那个掌控游戏世界里的神庭执行官。
夜幕之下，次宫里希拿着白色的御币，在神社后方的山崖上翩翩起舞，嘴里念着超渡的咒语，彩色绚丽，如一只蹁跹的七彩蝴蝶，又似真的神女一般，纯净圣洁，如梦如幻。
苏灯单手支腮的坐在树下的石头上，静静看着她。
“……世间罪恶都铸我身，以我之身，赎世间罪……谨记神谕，度我众生……”
随着次宫里希的舞蹈，和通灵的超度，有一道金光从山下某个地方飞上来，而后是十道，百道，上千道！
如同流星一般，笼罩在神社上方，把黑夜照亮如白昼。
“……神明塑我之身，诚惶诚恐，谨遵神旨……”
一道光幻出一棵树在空中，周身光影点点。
一道光幻出一个浑身皮肤赤红还带着诡异花纹，头上有两个角的男人。
一道光变成一只白狐，身后三条尾巴摆动。
一道光化作一个普通男人，一道光化作身穿白衣的少女……
随着光芒显形，苏灯的游戏控制面板里，那本在这个副本里升级出现的怪物志自动翻开，每一页都飞出一道光芒和空中的一些妖怪对上。
苏灯愣愣然。
次宫里希现在是以神子之神附加神明意志，超度的是世间一切亡灵。
有人，有妖，有百鬼。
……所以怪物志上这些鬼，都是已经死去的百鬼妖怪，这本怪物志的主要存在是收集妖怪亡灵，供她超度！
不知过了多久，万天诸散，无数人和妖怪的亡灵，重新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围绕着次宫里希转了两圈后，冲向天际消失，如一场盛大绚丽的流星雨！
次宫里希停下舞步，跪坐在悬崖边上，低头是人间的灯火，仰头是繁星闪烁的夜空，她如这天地的连接者，美又虚幻。
“我以前也想过逃跑，但是我不敢，因为我对神社知道的比任何一个人都多。”她轻声开口，仿佛说给身后的苏灯听：“可成为巫女真正的踏进这座神社那一刻，我真切的感受到了惶恐。”
“我连神明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知道，却要一生都成为神明的祭品，我这一生的舞，都要为神明而跳，永远被困在这座高山上，直至成灰。”
“也或者，在某一天，沦落为神明的玩物……”
神明的新娘，神明意志的代言人，都不过是个哄骗人的词汇。
“也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神明真的存在，可是这个神明，和我曾经想象的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次宫里希也说不上来，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这个神明非真正的神明，却能操控她的世界。
苏灯听着，眼眸低垂，她现在更加确定，这一切，不过是神主的阴谋，可为什么呢？
“春子，你之前说，做不了巫女你会死，我很抱歉。”次宫里希侧头看她，“你没死，我真的很开心。”
苏灯掀开眼帘，“我并不是奈苏春子。”
次宫里希只怔了怔，并没有太多惊讶，笑道：“我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
她长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在想，我的结局，是不是从我出生起就注定的，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中我……”
她的逃跑，要以整个世界毁灭为代价。
她话语顿住，没再继续说下去，也没去问苏灯真正的名字。
“次宫里希。”晏司盏突然出现在次宫里希身边，冷声道：“该走了。”
次宫里希抬头看他，“只要我跟你走，神主就不会再降罪这个世界是吗？”
晏司盏没有说话。
次宫里希又问：“我想跳最后一次舞。”
为她的世界。
晏司盏：“好。”
次宫里希起身，这一次跳的舞和之前所有又不一样，带着放肆的恣意，却让人感受到其中携裹着绝望和悲伤。
晏司盏视线落在苏灯身上，走到她身边，就站在那，跟她一起看次宫里希跳舞，也不说话。
苏灯抬头看他一眼，“神庭为什么会选中次宫里希。”
晏司盏微顿，“她身上有一切神主看上的东西。”
苏灯皱眉，“所以，这一切真的就只是神主阴谋？”
“不知道。”晏司盏从来不会说谎。
所以这一切，还就是一场神主的阴谋。
如她所猜测，无论次宫里希逃不逃，又什么时候逃，这个结局都是注定的。
次宫里希以她的整个世界为代价，以灵魂做为交换，成为神庭第十二执行官。
她以为，自己是罪人，这样才能保护她的世界，和这个国度的所有子民。
可实则，从始至终，都是虚幻的而已。
次宫里希身上有什么品质，能让神主如此费心呢？
苏灯眯眼，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
她知道了，是造神计划！！
但为什么，选中次宫里希呢？
如果她问晏司盏，晏司盏会跟她说吗？
“晏司盏。”苏灯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疑问，换了个比较委婉的问题，“神庭的神主，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吗？”
“不是。”晏司盏却道，他声音清冽，没有一丝停顿，“这个世界的神明早就死了，被神主杀死取而代之。”
“什么？”苏灯一脸愕然。
晏司盏：“神主在这个世界选中了次宫里希，做为执行官和神明的祭品。”
已经被选中成为执行官了，还要成为神明祭品？
难道说，要祭祀的不是神庭现在的神主，而是神庭要制造的那个神？
……等等！
他们此时在的地方，好像是那个狗屁神明的神社，在他面前说他的阴谋和坏话……
但看晏司盏这个执行官都直言不讳，她怕个什么？
苏灯摸了摸鼻子，歪头看着他的侧脸，“那你呢？你又是怎么被选中的？”
静了会。
晏司盏：“我忘了。”
苏灯：“……”
晏司盏抿唇，“你之前问我真的会为你背叛神明吗，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你准确答案，但不管我现在这颗心是不是我的，这颗心和我的潜意识都告诉我，你在我这里比神明重要。”
苏灯：“……”
上一秒的沉默是无语，这一秒的沉默是复杂。
晏司盏这个人真的很怪，高高在上的神庭执行官，游戏世界的掌控者之一。
起初，她以为，他是一种缺失脑干的美。
但逐渐的接触，她发现这个人似乎真的只是听命令行事，没有自我思想，可对于她，只要她问，不管什么禁忌秘密都直言不讳，知道什么说什么，有问必答。
神庭一共有24位执行官，次宫里希排第十二，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副本的时间线，在很久很久以前……
神主应该不会让她，在这里看他的过去。
所以，这个世界，最后还是进入毁灭，根本就没保下来，次宫里希自以为用灵魂交换，就可以保下自己的世界，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神庭的骗局。
不但是骗局，神庭还把她的世界塑造模拟成游戏副本，让她一遍遍经历这段痛苦……
神主，也就这一点能耐了吧？
次宫里希当初没杀她，后来也没参与进执行官的刺杀里，苏灯对她这个执行官有些宽容的。
此时，看着舞毕，站在崖边上眺望着世间的次宫里希背影，苏灯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喵呜！”
突然，一声猫叫，打破寂静的夜色，阿茶从神社另一边飞似的蹿过来。
次宫里希回头，半弯腰，敞开怀抱接住阿茶，把她抱进怀里，眼睛泛红，“阿茶。”
“喵呜！”阿茶蹭着她，无比依赖。
阿茶在这，那苏暮野应该也没事了。
“妈妈！”
苏灯刚想着，苏暮野的声音就从后边传过来。
他还是早狐的样子，气喘吁吁的抱住苏灯，“妈妈！我好想你啊！”
苏灯好笑：“才一会没见，你想什么？”
“那也想！”苏暮野撒娇的蹭了蹭他，看到一旁晏司盏时，脸上笑容消失，头埋在苏灯怀里，不说话也不理他。
“该走了。”晏司盏又对次宫里希道。
次宫里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眼睛含泪的和阿茶道别：“以后我就不能再照顾你了……”
“喵呜！”阿茶像是感觉到这次离别和以往都不同一样，爪子死死抓住她，不断呜咽，眼睛里有水气溢出来。
周身竟然有光芒泛起，在次宫里希的怀里化成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阿茶变成人了？！”苏暮野目瞪口呆。
苏灯也愣住。
晏司盏道：“她本来就是个妖怪。”
只是年纪太小，还没到化人形的时候。
次宫里希很快就反应过来，摸了摸她脑袋，“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
“呜呜呜！”阿茶两个黑色的猫耳朵猫尾巴明显，甚至爪子还是黑色猫爪，抱着她嚎啕大哭，“姐姐我不要你走！我不要和你分开！！”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要哭。”次宫里希轻轻亲了她一下，眼睛含泪的笑着看了苏灯一眼，“再见了。”
晏司盏也看向苏灯：“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次宫里希和阿茶分开，消失在这里。
“姐姐！！！”阿茶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也不再有任何回应。
“阿茶。”苏暮野过去，小大人似的抱住她，“我们会陪着你的，不要哭。”
“呜呜呜呜呜……”阿茶哭的撕心裂肺。
苏灯叹气，摸了摸阿茶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我们也会再见的。”
阿茶又变回了猫，呜咽的走进神社深处院子里那棵神树下，蜷缩在那里。
而后，一动不动。
“阿茶……”
“……她要在这里等她的主人。”苏灯拦住苏暮野，“别去打扰她了。”
从次宫里希离开那一刻，这个世界就又开始继续崩塌了，这座天柱般的山没有塌，身后的神社却从繁华到落败。
那棵树也枯败了，整个神社变得没有人烟，阿茶变成了一座猫石像，还在树下。
沧海桑田过去，这个世界又从落寞到重建，有人在这座神社里发现了一尊猫石像，并听见了它的声音，认为它是神社里神明的使徒，在山下森林里，为它建造了一座猫社。
恍然而过的景象，这个世界一直在周而复始的重复，次宫里希没再回来，阿茶也始终没有醒来。
【——恭喜玩家苏灯完成《巫神祭》副本，任务失败，没能拯救任何人——】
【——完成本游戏副本内置任务《怪物志》，奖励积分十万，神级素材10——】
【——奖励已发放，请玩家尽快脱离游戏副本——】
系统提示终于出现，包括退出的那道门。
苏暮野都已经习惯了，也没缠着苏灯，送她到传送处后，跟她挥手，“妈妈我们下个副本见！”
苏灯好笑，跟他挥了挥手，也对着那座猫社挥了挥手。
他们，都会再见的。
从《巫神祭》副本里出来，苏灯看见的是c级异世界的游戏大厅，依旧很多玩家来来往往，穿着各个朝代的衣服，所有直播屏幕上一片黑暗。
苏灯的出现在角落里，并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神主让她陷入游戏循环，被迫拯救所有人，怎么会把她转回游戏大厅来？
苏灯眯了下眼，半遮住脸从角落里离开。
“苏灯不会死了吧？”
“应该不会。”
“锦姐，你怎么看？”
在路上，苏灯听见很多人在讨论自己，她还见到了应如锦，以及红莺等人。
这都是，从d级异世界活下来进入这里的人。
面对关于苏灯淡淡询问，应如锦一脸冷漠，“能够拯救世界和所有人却不拯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她死了，神庭就会选下一个，总有一个会拯救的。”
苏灯瞥她一眼，没吭声，从她身后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