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回
第九回
端着不用给钱的早饭正吃得欢的周隽,看见徐靖安端着另一盘早餐过来了,有点心猿意马。
“小周弟弟,这个小油条你尝尝,我们食堂的名产。”徐靖安很大方,连油条带盘子全都推到了周隽面前。
周隽瞄一眼正和旁的医生说话的张闻一,笑拿了一根小油条,又看着他盘子里还有三碗白生生的汤水,根据数量,很自然的拿了一碗过去。
见小周弟弟很喜欢,徐靖安就拿油条沾着豆浆吃起来了。
周隽点点头,原来这样吃的,亦是有样学样吃起来。
学样子吃了两口,周隽看着吃得认真地徐靖安突然问他,“你刚才说我闻一哥哥要去哪儿谈话?”
“院办。”
“那是什么地方?”周隽问的很自然。
“院长办公室。”徐靖安给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周隽把自己在院务公开栏上看出来的信息结合这简单的解释想了想,说:“院长办公室形同中书台,弥勒佛副院长把持。驸马爷是尚书台副院长的驸马爷,医务科在手中……徐医生,我闻一哥哥几时去中书……哦不,是院办,几时去?”
“这半根我吃不下了,给你。”周隽见张闻一来了,不想让他知道刚才自己打听了他的工作安排,把半截小油条伸到张闻一的面前,成功岔开了话题。
刚刚过来的张闻一表情淡定地咬上那半截油条,坐在了周隽的旁边。
他们两人这番操作看得对面的徐靖安愣了眼,“你们真的是久、别、重、逢的表兄弟?”
“本县这么斯文俊秀怎么可能……”周隽说了一半收到了张闻一警告的眼神,立刻改了话锋,“怎么可能不是丰神俊朗的张主任的兄弟呢?”说完之后,周隽看着张闻一笑,此刻他心中很想知道张闻一是怎样跟人家讲的。
“不是。”张闻一却不搭理周隽,径直冷冰冰的说了个答案。
面对剩下的最后半碗豆浆,徐靖安拿不定主意,是喝呢,还是不喝呢?
“嗯?!”周隽把张闻一的豆浆端到他面前,“这样说不好吧?”
“他没有社保,如果是我的亲属,本院收费要便宜点。”张闻一字字句句说的清晰,说得徐靖安顿时茅塞顿开,点着头说原来这样,还无不可惜的对周隽说社保还是要买的。
这话显然周隽不明白,看着张闻一,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他也没有户口,没有学历,没有工作,买不了社保。”
张闻一继续说,周隽继续听不懂只能面带微笑任他说,笑着笑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因为对面徐靖安的表情越来越惊讶,小子的嘴巴都快闭不上了。
“爹妈山上游牧生的,从来没有下过山,也没有上户口,生了病没办法,先带下山来医,所以什么都不懂,只会放羊、放牛。”
周隽觉得以前都小看张大夫了,原来说起谎来是可以这般流利的。
一直以来不都只说实话吗?皮毛庄的刘老板让他把脉,他给人家说医不了,拦都拦不住的实话往外冒,不出半个月刘老板活生生让他给吓死了,这会儿却说起谎来……
“也就是说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徐靖安又把周隽打量了一番,点着头说这句话,对他师父的话毫无怀疑。
正想着其实自己不会放羊放牛的周隽,听到徐靖安这句漏网之鱼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微微皱眉瞪着张闻一。
“小徐,如果我忙,多照顾点,还有,这些话就别让人家知道了,格德佛爷待我们医疗队一直不错。”张闻一端起豆浆优雅的喝了一口。
“啊,佛爷啊,我知道了。师父,你放心。”听到这里徐靖安太懂了,就差拍着胸脯跟张闻一保证了。
“忙去吧……”目的达到张闻一立刻撵人。
“好叻。”徐靖安一口喝干碗里的豆浆,完事儿抹抹嘴对周隽说:“你要是有手机了,不会用找我,包教会。”小伙儿说完这话端着自己的碗盘快活的离开了。
“最后的那些话是不是说本县胸无点墨?”周隽琢磨了这一会儿回过味来。
张闻一不说话,继续喝豆浆。
“张闻一,你一手鸡爪子般写出来的字,何德何能在别人面前说本县胸无点墨,本县胸中锦绣文章万千……”
“嗯,还有一颗愚忠之心。”轻轻放下豆浆碗,张闻一淡淡说道。
“那个……那个刚才说的户口、学历、社保都是些什么东西?”周隽立刻转了话题。
“有点复杂我说慢一点……”对于县爷的鸣锣收兵张闻一一点儿也不意外,一边剥水煮蛋,一边慢慢说起来,并且抬下巴指了指自己端过来的一大杯牛奶……
最近天天被灌牛奶的周隽瞬间懂事,捏过那一大杯仰脖子咕嘟嘟喝了下去,完事儿咬牙说:“明天给本县多放点糖。”
盘腿坐在病床上,周隽一手翻着对照字典,一手悬腕捏着一块钱一支的签字笔在小本本上写着什么,桌子上还放着一本红皮的第十一版现代汉语词典,已经翻看了近三分之一。
苟锐欣被姜甜甜带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那晚上给他做手术其实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严格说起来,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面。
“隽隽,拆线啦!”姜甜甜和周隽最熟了,上次送了他小草莓的头绳后发现他拒不剪头发,每天顶着个丸子头四处溜达,干脆又送了他几根素净的头绳,还有丸子头卷发带。至少丸子弄得好看些,不损害自家病区的精神面貌。
周隽听见了甜甜姐的声音,立刻放下笔,笑着看过去,虽然有看过苟锐欣的照片,见真人还是第一次。
“苟医生好,甜甜姐好。”周隽招呼着开始收拾东西。
打开水去的涂嬢这时候也回来了,看见苟锐欣来了,赶紧上来帮着周隽收,一边手还一边跟苟医生说:“没想到是苟医生您过来拆线。”
周隽是知道苟锐欣的原因是护士站八卦大会时他在边上蹭瓜子儿,说苟医生现在在急诊,就是因为公开呛声驸马爷后被暗算的。
护士们说那个病人的治疗方案是张主任定下的,张主任之后失踪,驸马爷接下了那位病人,要跟张主任泾渭分明,改换治疗方案,苟医生不赞同,两人在医生办公室吵了起来。过了两周,苟医生就被轮转到急症了。
因为苟锐欣是自己人,周隽瞧着她自然就有三分亲近。
“你倒是跟张闻一一样,一本一本的都不嫌弃厚。”苟锐欣说着把周隽上下打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他头上丸子那儿,“你怎么就不愿意剪头发呢?这么长,洗起来麻烦,生活起来不方便……”
“不方便便是苟医生剪短头发的原因吗?”周隽看着苟锐欣利落地短发,笑着反问过去。
“算是吧。”苟锐欣将头发往耳朵后别一下,顺手接过姜甜甜递过来的消毒手套,撕开外包装袋后笑看着周隽说:“那你不剪头发的原因呢?”
“嗯……从没剪过,我在……山上,嗯,没有这个习惯……”剪头发可是大忌讳,冒犯先祖的,反正都是二十年从未下过山的化外之民了,周隽就顺着张闻一给他定的调子往下唱。
周隽看着她戴上了手套,心里莫名有点儿紧张起来。旁边涂嬢让他躺下,周隽傻乎乎的看着涂嬢。
“傻孩子,你不躺下,苟医生怎么给你拆线?”涂嬢压着他的肩膀往下,瞧他一点儿不配合,差点儿笑出来。
苟锐欣扬扬手里的小夹子说:“再来一个枕头也行。”
涂嬢便把两个枕头重叠起来给他垫在背后,周隽终于僵硬这身子躺了下去。
“不哭就有新手机。”苟锐欣抿嘴笑着说:“我会动手非常轻、非常轻的,尽量帮你拿到新手机,呵呵呵……”刚和蔼可亲的说完这句,就拿了一把最小号的刀捏在手上。
苟医生右手拿着小夹子,右手拿着小刀子,顿时就不那么和蔼可亲了。
周隽心想着这才约定多久啊,怎么旁的人都知道了,一回到家乡张大夫的嘴都不牢靠了,唉……
“您是要把那些小疙瘩解开,然后再从我的肉里抽出来吗?”之前没有问过张闻一,是自己草率了,这时候赶紧的问清楚。
“解开是不可能的,那都是死结,真要解开今天搞你一个时间就没有了……别想这些,想想你的新手机。来吧……”
涂嬢解开了他的病号服扣子,姜甜甜上来把他的胸口上的纱布和胶带揭开,“待会儿姐姐给你推荐最豪华、最新款的手机,反正不花自己的钱,可着最贵的买。”
“不行,张大夫惯是没什么钱在身上的,买最贵的都用完的话,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合适就好……”周隽心里还清醒,说完这句,看见苟锐欣拿了三两只棉签沾着消毒液往自己胸口上涂,“苟医生,你为什么知道?”
“他们都知道……”苟锐欣一面说一面工作,“徐靖安啊特别想帮你挣个新手机,拜托我们呢,声音有点大,在场的人就都听见了……”
“这么个好哥哥我们都想要……”姜甜甜凑到周隽跟前对着他眨眼睛,“张大夫给你买个最贵的手机应该是不会喝西北风的,放心。”
鉴于最近自己作孽甚多,周隽决定忽略姜甜甜的话,不能信。张闻一在梁武的时候就穷,叫他多给几块梨膏糖跟割他身上的肉似的,再加上许他挣大钱的人都是自己,赖账水准最高的也是自己,张大夫真是没几个钱。甜甜姐这话听着太甜了,不能信、不能信……
涂嬢看一眼苟医生,苟医生给她使个眼色,她便马上接着说:“隽隽啊,刚才我碰见于先生爱人了,你交代我的话都给她说了。”
“哦,她怎么说?”这是周隽正经关心的事儿。
“她立刻就给自己家的律师打电话了,还谢谢咱们呢……”
律师是个啥?周隽没明白,不过没关系,不重要,只要于夫人要去就好。
“啊!”周隽终于感觉到疼了,叫了一声。
姜甜甜一听他叫了,便说“手机。”
周隽转而被他们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