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深人静，心慌意乱
赵承钰没有提前跟花清宸商议，就演了这一场大戏。
尽管花清宸知道他这是在保护自己，但此刻还是抑制不住的怒气攻心：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就不同跟自己商议一下！虽然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自己的”侍卫把将军府的小将军刺伤，花清宸再不表态就要惹人怀疑了。
他示意小四退到旁边，这一次暗小四没有阻拦花清宸，而是默默退到花清宸身后，他的任务到这里，已经完成了。
花清宸看似悠悠地继续往前走，其实根本就是迈不开步子，他着实被这主仆二人给气着了。
虽然肯定没有伤到要害，但小四那一剑刺的可不是虚的，事已至此，花清宸不能让赵承钰这一剑白挨，只能忍着心里难受的滋味，把这戏继续演下去。
经过赵承钰身边时，花清宸略微顿了一下，故意看都不看那人的脸色，极其高傲又不甚在意地说：“我那侍卫新来的不懂事，竟误伤了小将军，今日将这奴才交由将军府怕是也难消小将军的气，不如我带回去处置吧。虽是你先毁了我最中意的外袍，如今又被我侍卫误伤，但我花清宸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花清宸简单一个“误伤”就把自己和花府的侍卫摘干净了，赵承钰似是想冲上去再跟他也打上一架，却扯到肩膀上的伤口无奈停下，恶狠狠地说：“你……嘶……”
花清宸就像眼里压根就没有赵承钰一样，又似是想起什么，嘱咐道：“刚宫里送的那些赏赐，照例给将军府送去一份，想是陛下也不会介意的。”
赵承钰全程都微低着头，右手捂着肩膀，眯着眼睛斜着瞪向花清宸。
在围观的人眼中则是一副赵承钰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花清宸也刺上一剑的样子。
“哦对了，你命人用我的马车，把小将军送回府里，再耽搁怕是血都要流干了吧。”
最后这句，他是回头冲着小四说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在这之前，花清宸和赵承钰不和，只是阙都的八卦和传闻，那今天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闹，算是将传言彻底坐实了，甚至这两位的关系比大家想象的还要恶劣。
最主要的是，花清宸的侍卫，连刺伤小将军都不用受到什么惩罚。即便花家在宫中已经没有了花沁白的照拂，地位却依然稳固。想必花家在皇帝心目中的重要性和在这个王朝的地位，又要刷新城中百姓的认知了。
倒是这位小将军赵承钰，看起来像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主，难道真如传闻所说，是老将军的私生子，处处都要被他哥哥赵陌然压上一头，受了委屈也是无处去诉。
皇帝刚赏了花家，又要继续依靠着花家，若是因为刚才大街上的事情，就惩戒了花清宸的下人，两方再有了嫌隙确实得不偿失，只能尽量显得对赵承钰在意一些。
毕竟将军府在祁王朝还是有些威望和口碑的，正宏帝也不想落得个苛待臣子的名声。
赵承钰被花清宸的马车送回了将军府，戏却要接着演下去，因为正宏帝让罗尽成带了御医来看他。
————
暗小四将赵承钰送到将军府，就被他撵去花清宸那边了。
花清宸此刻定是生气极了，身边的暗一又是个实心眼儿的主，必然会帮自己说话，但无非是说些小将军也是为了他好之类的。
这些花清宸怎么会不知道，可对于赵承钰不与自己商议便擅作主张的行为，只会越劝越令他生气罢了。
赵承钰知道这一次要让花清宸消气，绝不是简单的事情，也不是送个礼物再耍个流氓就能过去的，只能让小四帮自己先去铺垫铺垫。
花清宸的小院里，暗小四已经在外面跪了近一个时辰，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暗阁里脱颖而出的几个暗卫，有五人跟着赵承钰，五人跟着花清宸，全部都被他用数字来命名。
暗小四是赵承钰最信任的，重要的事情基本都交给小四来做，花清宸这边则是暗一跟着他最久，花清宸将他当成半个弟弟，所以往日里暗一才能那么放肆。
别说是让下人在门外下跪这样的事，就是说句重话都没有过，像寻常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动则打骂手下这样的行为，花清宸向来是不屑的：都是吃五谷长大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暗小四打从暗阁出来就开始跟着赵承钰，名义上是花家的，实际上早就归小将军了，虽然白天骗了花清宸，但也是得了赵承钰的命令，他不可能生一个侍卫的气。
小四其实没必要到自己这来跪着，花清宸知道赵承钰不敢来，现在也不方便来，才让小四先过来认错。
花清宸小院里的桂花树，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天气也渐渐阴了下来，此刻卧房的门打开，花清宸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暗小四不敢抬头看花清宸。
“我只问你一句，你家小将军在街上故意露出破绽被你刺伤，是你们原就计划好的，还是他事先连你也没告诉。”
“回主子，小将军此前并……”
暗小四话还没说完，就被花清宸打断了：“知道了。”
赵承钰要让自己受伤的事情，连小四也没告诉，小四话没说完就被花清宸打断了，也不算出卖了赵承钰。
此情此景花清宸还在维护小四，没有责怪他跟小将军一起欺瞒他，暗小四心里更过意不去，若不是他向来主仆意识分明，怕是也要觉得赵承钰这样对花家的小主子也是太过分了。
花清宸说完便进屋了，在小四以为自己要继续跪下去的时候，暗一从房里出来走到小四身边：“主子让你起来。”
暗一将他扶起来，又在暗小四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偷偷对他说：“快起来，主子还让我给你膝盖上药，他没有生你的气。”
暗小四心下感慨，若说此前他不懂为什么小将军愿意连命都交给花家的小主子，那现在便是明白了：眼前的这位主子，最是面冷心热嘴硬心软的人。
花清宸对身边的一个下人尚且如此，对为他做了这所有的小将军，又怎能不是同样愿意以命相伴，共同进退。
暗小四没被迁怒，可以暂且放宽心，但小将军要怎么哄好花家的小主子，他还是有点担忧。
将军府里，赵承钰刚和罗尽成周旋完。罗尽成一走，赵承钰就卸下了伪装，不似刚才人前那般受了伤的虚弱模样。
去江南剿匪的时候，赵承钰大大小小的伤没少受，这才哪跟哪。而且不是深谙武艺的人，压根看不出来他是自己迎到剑上的，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未伤到要害。
罗尽成像是得了皇命来的，但是哪些话是他主子让他说的，哪些是他自己想同赵承钰讲的，赵承钰也听出了个大概。
之前赵承钰没有注意过这个人，现在看来这人也不完全是正宏帝的心腹，他真正的主子是谁，是不是宫里的人……赵承钰隐约觉得这是调查出给褚亦泽下毒的人和下毒目的的关键。
暗小四此刻在花家，赵承钰叫来暗五：“暗中调查一下罗尽成。”
赵承钰往日里跟暗小四说话多一些，暗小四这个人话不多，但今日来领命的是活泼的暗五。
就在他思索着今晚该怎么面对花清宸的时候，只见暗五速速领命离开而后又一脸困惑地站回他跟前，神秘地说：“主子，这个人是有些不对。”
赵承钰本以为暗五他们在暗处发现了什么别的他看不到的破绽，刚想仔细询问，就听他说：“您看他走路的姿势，哪里像是没了根儿的人！”
赵承钰险些被呛到，可细想大内的总管竟然还是个真男人，确实值得怀疑……
暗五听起来不正经的一番话，倒是加深了赵承钰对罗尽成的怀疑，大概这就叫思路清奇吧，这样刁钻的看人角度，或许调查罗尽成这事还阴差阳错地找对了人。
那赵承钰接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得想想怎么哄花清宸了……这小祖宗可不是那么好哄的啊，最主要的是，连他都觉得自己做的是有些过分。
赵承钰今天受了伤，花清宸心里清楚他是自己撞上来的，肯定是有些分寸，只是关心则乱，他总忍不住担心赵承钰的伤到底重不重，有没有什么大碍。
况且下午开始还下起了雨，花清宸摸不清赵承钰今晚还会不会来他这院子里。
“主子，小将军在门外站着。”暗一小声在花清宸的床幔外汇报。
“主子您鞋没穿！”
花清宸听到赵承钰在外面站着，掀开床幔鞋都没穿就往外面走。
而暗一这欠收拾的，看主子心里虽然生气但还是关心着小将军的，顿时乐开了花，恨不得告诉整个院子里的人：我家小主子着急见小将军，来不及穿鞋就往外跑。
花清宸推开房门，只见赵承钰自己撑着把油纸伞，站在院子里一副流氓样看着他笑。
赵承钰就像预判了花清宸会说什么，不给他心口不一、问自己来这做什么的机会率先开口。
“我错了。”
“对不起。”
赵承钰每说上一句，花清宸的心就软上一分，也疼上一分，这人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呢。
花清宸一错不错地盯着赵承钰，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他早就心疼大过生气了。
而站在屋外的赵承钰，好像料定了这样有用，看着花清宸咬着自己下唇不说话的委屈模样，又乘胜追击。
“我以后断不会这样，小祖宗你别生气了。”
暗卫们都被支开了，小院里只有他们二人，赵承钰此番认错，跟花清宸可以厚着脸皮做任何事情，但暗卫们的围观他是绝不允许的。
毕竟小将军跟心上人可以耍流氓，在暗卫这还是想给自己留点面子和高大形象的。
赵承钰不会撒娇，今天这副样子怕是除了花清宸没有人能有幸见到，他一句句哄着，每哄一句就向前走一步。
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花清宸面前，一个肩膀受伤多少有些不便，他把手里的伞扔在旁边，没受伤的那侧胳膊抬起来，手指摩挲着花清宸有点湿润的眼角，捧着他的脸低下了头。
花清宸心动，心疼，心慌意乱。
赵承钰的肩膀受了伤，花清宸怕动作太大推疼了他，任由这个做错了事的人，反而在自己这里还占足了便宜。
万籁俱寂，只剩雨声淅淅沥沥，掩盖了暧昧的声音。
夜深人静，只有烛火熹熹微微，映红了两人的脸颊。
赵承钰不舍地松开花清宸，看着他似是不再生自己的气了。这样让花清宸闭上嘴的方式，他幻想过无数次，今日总算亲身体会。
“脚冷。”
花清宸被占了便宜，心里别扭得很，但还是无意识地跟赵承钰撒了娇。
赵承钰恼自己竟然忘了他是光脚来见自己的，顾不得受伤的肩膀，又将花清宸打横抱起来。
他虽是打着伞来的，但因步伐快身上还是湿了一片，花清宸单薄的里衣被他的衣服染湿了一片，胸前的一片若隐若现。赵承钰将花清宸抱回床上，盯着花清宸胸口的那片潮湿，怕又是克制的一夜了。
而花清宸此刻并不关心他怎么想的，刚才将花清宸抱回房间，赵承钰又扯裂了伤口，血水染红了半边肩膀，惹花清宸心疼。
看来在装可怜、惹花家的小公子心疼这件事儿上，赵承钰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